“……老头他,都与你说了些什么?”墨君漓艰难道,他的嗓子眼突然发了堵,鼻头亦不受控地发了酸。
他是长乐二十六年被迫诈死离开乾平的,而长乐二十九年,他则刚从扶离皇宫的重重圈禁之内逃出不足两年,正在天下小国之间辗转流浪着。
那时他在北境,在那终年严寒的地方收到了自乾平内递出来的、不知耽搁了多少时日的消息,说他家老头病重,许撑不过隔年的秋天。
他本想回去看他一眼,却连回京所需的几两路费都拿不出来,更别提那一份便价值百两白银的通关文书。
后来等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凑齐了所有盘缠,预备着雇上最快的车马,从北境一路赶回京城之时,那雪色的缟素,已然自京城一路吹到边关来了。
“说了些零零碎碎的,关于你,关于乐绾,关于你们的母亲,还有我爹和国公府。”小姑娘的手搭在膝上,指尖轻轻击点着衣摆,“断断续续,满是怀念。”
“只有……只有这些吗?”少年闭目,声线渐渐染了抖,“没有别的东西?”
“自然是有的。”慕惜辞慢慢蜷了手指,上好的衣料登时被她团作了一团,“在殿守在殿门口的那名小太监离去之后,他忽的拉住了我的手腕,我看得出,他很急。”
“是迫在眉睫的那种急切,他说话时的语调短而急促,他说阿辞,你去京外,找德庸,找到他,你就清楚了。”
“那话说得没头没尾,我本想详细问上两句,谁料那离开的小太监竟这么快便去而复返,一同跟着他来的还有不知何时进宫的墨书远。”
她骤然捏紧了拳,指甲隔着衣衫掐在掌心,钝钝的痛。
“我知道我没法问了,于是陪着两人随便说了两句便告了辞。”
“出宫后我一路快马加鞭,赶去了京城附近的一处小村庄,俞公公那会被墨书远送出皇城养病,就歇在这庄子里。”
“但我好似是到晚了一步。”小姑娘说着颤了眼睫,“我赶到时,俞公公已经不在那里了。”
“整个村庄空空荡荡,任我将那地方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出半个活物来,仿佛这里从未有过人烟。”
“我没了办法,京中又到处是他人眼线,只好等着下一次陛下传召,再趁机问问他,哪成想直到上元节过他都没能得出空来。”
“而上元一过,正月十六那日,我便又一次踏上了征途。”
“这一回是南疆。”慕惜辞无声一叹。
“我想着南疆的情况较大漠简单了不少,若是动作够快,便能赶在盛夏前回到京城,述职时还有机会能将那事问个清楚——”
“结果不待我赶回京中,那边就先传来了陛下殡天的消息。”
“我又晚了一步。”小姑娘抬手掩了面,那年她只晚了那么两步,自此便再未抢占过先机。
她心中揣着那件事,在领兵征战中仅剩的那点闲暇里,不顾自己的身体,拼了命地一遍遍推演乾平的未来,拼了命地搜寻着俞德庸的下落。
她想着,哪怕是寻到他的尸首也好,哪怕仅有一具尸首,她亦能从其中窥算出一二,奈何近十年下去,她仍旧一无所获。
什么都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