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患!
王梁闻此,瞳孔不受控地缩了又缩,江淮一带本是鱼米之乡,乾平近四成的粮食产自此处,其中又有半数是夏收粮。
若是今夏江淮遭了涝灾……那乾平今年产出的粮草总量,岂不是要锐减两成?
那要影响到多少人!
而且……去年年末父亲来京探望他时,他仿佛的确是听他提起过,近年来江淮境内大小江河的水位皆有上涨之势。
倘若今春那水位还不下降,怕是五年内便要遭上一次涝。
为防此患,陛下打前年起,就不时往江淮等地拨上一笔银钱,命他们修筑堤坝、加强各地粮仓的避水措施了。
“……先生,您确定是今夏应灾吗?”王梁艰难开口,他只觉自己的喉头像是堵了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近乎喘不过气来。
眼下乾平与寒泽的战事正酣,上万兵马每日消耗巨大,去年又逢寒岁,北境农田被冻死大半,余下那点作物也产不出多少粮来,一年下去,近乎是颗粒不收。
江淮地区前些年储备的粮食,便大多被送往了北疆边塞之地,或是被充作军中粮草,或是用以赈灾,余者不足十之二三。
这十之二三里,再刨去那些年头过久、腐烂发霉,只能当成废料的陈年旧粮,便不足十分之二了。
还得算上被涝灾冲坏的那些。
换言之,若今夏这茬稻子遭了灾……江淮,必生饥荒。
虽说国库的存粮尚且足够,其他几处战|备粮仓也当有些余粮,但那些地方离着江淮实在是太远了些。
想要将这些粮草运至江淮,少说要费上十天半个月,加之官场之内,逢赈灾济民之事,那钱粮又必遭沿途官员层层盘剥,能分发到百姓们手中的,便不剩多少了。
还是会生出饥荒……且在朝廷拨出来的赈灾粮赶到之前,便要生出饥荒!
而水患本身又极易引发瘟症时疫……
大水逢上饥荒再并上瘟症,百姓无以为生,届时还不得是遍地饿殍?
江淮危矣!
王梁的齿关打了颤,面色亦一层层惨白下去,他死死盯着丝质屏风上透出的那个人影,企图寻到“妄生道人”眼神。
奈何那重重的纱幔隔绝了他的视线,他看不见道人的身形,也找不到他的眼睛。
“王大人,此乃天机,贫道不敢多泄。”慕惜辞闻声轻轻叹息一口,她倒是很想跟王梁吐露下实情。
毕竟王、杨二府在江淮颇有势力,若他们能一同帮着筹备粮食、安置百姓,这场史无前例的水患所能造成的伤害只会更小。
但她不能,她没法说,方才她刚一动那袒露的心思,她的胸口即刻便发了闷,脑袋也似针扎一般的痛,那痛教她差点连声都发不出!
想来这水患……本就是乾平该应的一场天灾了。
还好,那狗老天虽不准她说得太细,却并未阻拦她拐弯抹角地暗示王梁等人早做准备。
否则,她当真要拼着性命与这狗天道斗上一斗——凭什么墨书远那无恶不作的狗玩意都能活得那般轻松,她想多救下万八千名百姓却要受着这诸多限制?
上万乃是十数万人的性命,还比不过墨书远那个无耻的伪|帝命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