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漓转去了厢房,洗了足足三次澡,确认自己周身上下不剩丁点血味,便连头发丝都是干净清爽的,这才换了身衣裳,悄声回了屋。
睡在榻上的小姑娘仍未清醒,面上却不似先前那般苍白,他见她的状态确乎大有好转,心下亦悄然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少年无声叹息一番,捏着袖口在屋内缓步踱了两圈,寻了半晌也没找到个合适的地方,干脆席地坐去了床边,将手肘与脑袋架上了床沿。
他看她昏死在他面前的时候,是真的以为前生之事,今世又要重演。
那一个瞬间,他的脑子归于空白,随之涌起的,便是他曾经替她收尸的每一个画面。
他险些以为,所谓的重生不过是一场十数年的大梦,他以为自己还在乾平的那处乱葬坟岗,抱着那个尸身都残破了的姑娘。
待到那些回忆退却,往事尽头,一道近乎于荒诞疯癫的想法又陡然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那时想着,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天下大势,什么今世前生国仇家恨……若是小国师当真就此命殒——
那他就陪着她一同死了罢。
左右乾平不止他一位可用的皇子,左右他也做够了帝王。
“阿辞,墨书远派来的人都被我解决啦。”少年放轻了声调,细细念叨,“你放心睡,这一次,咱们是稳赢的。”
“不会再有意外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意外了。”
类似的事,出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他受不住。
墨君漓抱了手,顺势又将下颌杵上他交叠的小臂,慢慢垂了长睫。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何时起的这份心,可能是他背着她回了国公府的那夜,可能是两人双双掉马的那天,或许可能更早,早到连他都没有察觉。
总归……等他真反应过来,这贼心思已经管都管不住、掐都掐不灭了。
好在这不是什么要命的大问题,便也毋需刻意遮遮掩掩,动心了就是动心了,他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少年抿唇,这种事,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晚死都是要死。
大不了……大不了他就被小姑娘一道符拍脑袋上,锤死。
他默默想着,倦意无声息地便攀上了他的眼睫,待到宛白等人收拾了那几处狼藉回到府衙,墨君漓已然趴在慕惜辞床边睡熟了。
“嘶~”刚想进屋,给小姑娘重新把把脉的宛白倒抽着凉气,见鬼一般撒丫子跑出了房间。
候在院中的燕川见此不由面皮微抖:“好歹也二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稳重一点。”
“呸!这是老娘稳重不稳重的问题嘛!”宛白低哕,一面鬼鬼祟祟地指了指屋内,“老燕,你知道我进去后瞅见什么了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看。”燕川扯扯唇角,“主子又发疯了?”
“没有,但我觉得比他发疯还要吓人一点。”宛白摇头,语调诚恳,“具体我形容不明白,你还是自己过去看一眼比较好。”
“神神秘秘……去了我才是信了你的邪。”燕川撇着眉毛嘟嘟囔囔,嘴上说着不信,身体却很诚实地往那屋中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