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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珍宝

谢韵脸上愤愤不平,仿佛只要崔冶一句话,他现在就能爬起来,去把孟昔昭拽出来审问一番,然而崔冶只轻轻的看了他一眼,他就跟个鹌鹑一样,立刻不敢再出声,连腰都弯了下去,生怕崔冶再生气。

崔冶现在心里也很疑惑,想了一会儿,没想出答案来,干脆,他向后走了几l步,坐在前面的椅子上,然后才问谢韵:“他给你大哥送了什么信?”

谢韵不敢说谎,老老实实回答:“就是一张信纸,您常用的那种,上面画了一根紫色的细竹,旁边还写了一首诗,是在琼林宴上,孟昔昭假借调戏我大哥的借口,送给他的。”

听到调戏二字,崔冶皱了皱眉,却没有过多纠结这件事,只问他:“什么诗?”

谢韵把那首诗复述了一遍。

崔冶听完,陷入沉默当中。

谢韵悄悄抬头,看着崔冶的表情。

现在不用问了,这诗肯定不是太子写的,别说诗了,连信都不是太子要送的!太子现在对他们谢家还是敬谢不敏的状态呢,难怪他把人送到最近的这里时,张侍卫表情那么难看。

在张侍卫眼里,恐怕这就是太子的穷亲戚惹了祸,没处可去,就只能来打他们的秋风……

谢韵心里苦,谢韵还没地方说。

而崔冶在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他重新抬起头,看向谢韵:“回去以后,跟你大哥说,既然事已至此,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顾忌我,也不必说是为了我。”

谢韵一愣,然后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那,今天的事……”

崔冶:“你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着,他还看了谢韵一眼。

谢韵被他这一眼看的头发

丝差点竖起来,通晓人情的天赋在这一刻终于派上了用场,谢韵赶紧点头,并表示他明白,今天的事,他全都会烂在肚子里,包括且不限于孟昔昭假传太子手书、太子关心孟昔昭都比关心他这个表弟强、还有太子根本就不是他们印象中那个贤良淑德的好太子……

让谢韵离开,崔冶在堂前坐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他没去叫醒孟昔昭,也没想把这件事说破,他想,他知道孟昔昭为什么这么做。

孟昔昭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是泪流满面。

不、你不知道啊!

孟昔昭这个举动,是给谢原递了个橄榄枝,让他知道,自己在关注他,而且知道他和太子什么关系,这样以后他再帮谢原活动一下,让他不至于去那要人命的鄂州,他也会记自己的好,不管以后能不能成朋友,至少不会变成敌人。

然而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太子和谢家的关系原来这么复杂,他还以为太子和谢家、就跟参政府和国公府一样常走动呢!

现在崔冶认为,孟昔昭这么做,是在替他修复和谢家的关系,他定然是看到那一日,自己未到场,谢原又孤零零的坐着,没有人陪伴,他于心不忍,才假借自己的名义,写了这么一首诗,送给谢原,激励他、安慰他,让他重整旗鼓,不要对自己心灰意冷。

虽说过程是一样的,但结果完全不同,反正在崔冶脑补之后,就变成了孟昔昭做这一切全是为了他。

再联系孟昔昭之前确实暗示过他一些事,而他因为不够信任孟昔昭,所以没给过他任何回应……

漆黑的巷道中,崔冶突然停下,握了握自己的右手。

这手如今是空的,微微发凉,但在一个时辰之前,它还是暖的,因为有人,像是抓住自己的珍宝一般,紧紧的抓着他。

郁浮岚在后面等了一会儿,发现太子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不禁问了一句:“殿下?”

崔冶回过神,半敛下眸子,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五更天一过,庆福就被张侍卫放了出来,他一夜没睡,看着张侍卫那虎视眈眈的模样,咽了咽口水,然后赔笑的跟着张侍卫,去找孟昔昭。

把孟昔昭叫醒,庆福小心的伺候他洗漱,孟昔昭问什么时间了,得知才卯时一刻,孟昔昭觉得不着急,还想问张侍卫昨晚的夜宵有没有剩,给他热热,他还能再吃一顿……

庆福差点没厥过去,郎君,你就差那一顿饭?!

平时他从不置喙孟昔昭的任何决定,今天却肥着胆子,反对孟昔昭在这吃早饭,非要让他先离开,等出去以后,再找个馆子吃饭。

自家小厮突然有脾气了,孟昔昭有点纳闷,但还是好脾气的答应了,而等离开了这条巷子,庆福的气势一下子就萎了。

他欲哭无泪:“郎君,您怎么不早说您认识太子殿下啊!”

孟昔昭:“……我早不早说的,碍着你什么事了?”

庆福:“至少我心里有个准备啊,您是不知道,昨

天太子殿下突然驾到,他看见您躺在床上,立刻就把其他人全都轰了出去,我说我是您的小厮,就该留下伺候您,结果那个姓张的侍卫,吓死个人,他说我不走他就把我打晕了扔出去……”

孟昔昭笑:“人家是侍卫,自然脾气不太好,行了,你这不是没事吗,我看他也就是吓唬吓唬你,连金珠都被他吓唬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庆福却不这么想,他忧心忡忡的皱着眉,“郎君,您以后还是小心些,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孟昔昭一脸无所谓的说:“太子还不是君呢。”

庆福:“那总有变成君的那一天吧?!”

孟昔昭看他一眼。

心道,要是按现在这个趋势,那一天怕是不会来了。

不过,孟昔昭只是笑了笑:“那就等那一天来了再说。”

应天府的内城,是个不夜城,不论什么时候,店铺都是开着的,而且客人一点不见少。不寻天那种到了晚上就关门的,反而是异类。

最近孟昔昭也寻思着,要不要入乡随俗,给不寻天里的员工们安排个三班倒,然后他们也开成二十四小时制的酒楼,这样收入还能再增加些。

不过这个都以后再说了,眼下比较重要的,是去吃早饭。

随意找了一家卖早饭的酒楼,孟昔昭进去,给自己和庆福都点了好几l份,他俩在这吃的挺热闹,而另一边,不寻天门口附近的一辆马车里,孟昔昂坐在里面,脸色漆黑。

昨天有人来参政府报信,说孟昔昭今天累,在不寻天玩了会儿,就不想动了,准备在外面睡一晚,让他们别担心,明日他就归家了。

爹娘听说以后,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太大的意见,毕竟二郎现在是一天比一天忙了,那鸿胪寺卿占着茅坑不作为,大事小情全都压在二郎头上,孟旧玉和孟夫人是既骄傲又心疼,既然这样,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在他那个不寻天玩一夜,歇歇也好。

然而孟昔昂在一旁,却觉得这事不太对。

二郎开那酒楼这么长时间,他自己一次都没在那里玩过,平日里就是去,也是去考察酒楼的业绩,还有看看有没有什么缺漏的地方,他怎么可能在不寻天玩累了,还打算在那歇一晚呢?

爹娘不知,但二郎曾经告诉过他,不寻天没有客房,只有五楼有睡觉的地方,但那是留给陛下的,别人万万不能上去。

孟昔昂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却没跟爹娘说,等他们都睡下了,他自己悄悄的,来到了不寻天门口,然后,守株待弟。

……

果不其然,直到辰时二刻,这不寻天里面,也没走出一个人来,正门他守着,侧门他的小厮守着,别说人了,一只苍蝇都没飞出来过。

辰时鸿胪寺就开始办公了,他弟弟也许会逃课,但他绝不会在上值的日子迟到。

又过了一段时间,辰时三刻,不寻天都该开张了,金珠带着银柳一起过来,准备将这段时间的账盘一盘,然而刚到这,就看见大公子跟个门神一样,黑

着脸站在这。

金珠一愣:“大公子,您这是……()”

突然,她明白了,“您是想来预约听曲儿的吧?何必呢,您可是大公子,随便说一声不就行——?()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孟昔昂:“……谁是来听曲儿的!”

金珠茫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怒气冲冲的。

孟昔昂有千万句话想说,然而最后只能化成一句悲愤的:“让孟昔昭,今晚过来见我!”

说完,他一甩袖,人就走了。

金珠:“…………”

都叫上郎君的大名了,看来气的真不轻。

所以,郎君又闯什么祸了?

……

这问题,就是去问孟昔昭,孟昔昭也不知道答案。

他吃完早饭就去鸿胪寺了,开始办公前,他先去韩道真的屋子看了一眼,发现韩道真打坐在蒲团上,身前放了个香炉,整个屋子烟雾缭绕的,看着好像下一秒他就要羽化成仙了。

孟昔昭:“……”

看在韩道真给他带来了很多便利的情况下,他就不追究这人破坏办公场所的行为了。

然而这香一点就一天,鸿胪寺本来就不大,香雾从韩道真的房间里飘出来,很快就飘的到处都是,其他人都习惯了,可以当做什么都没闻见,孟昔昭却受不了,一个同僚跟他说,每月十八韩大人都这样,他劝孟昔昭,忍忍就好。

孟昔昭忍了一上午,下午实在忍不下去了,随便找个借口,就跑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

时间还早,干脆,孟昔昭命庆福去买了些当下流行的伴手礼,然后带着东西,去了外城。

一次二次的,现在孟昔昭都已经熟悉去詹家的路线了,敲了敲门,很快,詹不休就从里面把门打开。

孟昔昭看一眼他身上穿的干净衣服,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还在这。”

詹不休却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孟昔昭挑眉:“瞧你这话说的,你昨天救我一命,难道今天我还不该上门拜谢吗?”

在这个时代,救人一命真的就等于是再造父母,女人要以身相许,男人要以命相报,可以这么说,救了一个人,就等于给自己签了个不要钱的仆人。

不过,看詹不休这个样子,他并不打算挟恩相报,甚至都不打算告诉孟昔昭是他救的他。挺好,真不愧是男主角。

孟昔昭越看詹不休越觉得满意,他把东西交给詹不休:“这里面有吃的有用的,我知道你常在军中,用不上,留在家里就是了。也别推辞,要是连这些你都不收,那我就不得不认为,你想要的,是更值钱的东西。”

詹不休刚张开的嘴,就这么重新闭上了,他拎着东西要往里走,然而余光看到孟昔昭没跟上,他不禁疑惑的转过头:“你怎么不进来?”

孟昔昭一愣,顿时指着自己,“我能进?”

詹不休:“……”

发现自己这话让朴实无华的男主角下不来台了,孟昔昭笑笑:“改日我

() 再来你家蹭一顿便饭,今天我还有事,你先把东西放进去,然后跟我走一趟。”

詹不休问:“去哪?”

孟昔昭挑了挑眉,捉弄人的心思又起来了:“不告诉你,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然而詹不休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真的回去放好东西,然后跟着走了出来。

完全不怕孟昔昭会把他卖了。

……

詹家没有马,但是作为禁军的小军官之一,詹不休领了一匹军中发的马,即使孟昔昭完全没有看马的经验,也能发现这马怪普通的,精神也不大好,看着还没他带来拉车的这匹马健康。

孟昔昭第一反应是禁军当中有人欺负詹不休,但是转念一想,也未必是这样。

大齐的版图没有他那个时代大,也就剩了二分之一的领土,而且全是平原丘陵地区,很不凑巧,这些地方,都没有马。

应天府在城外专门划了一个草场,用来养马养牛养羊,但水土不行,他们再怎么养,也养不出匈奴那边油光水滑的状态,而且随着一代代的养下来,这些马的质量居然越来越差了。

因此,大齐和匈奴专门为了进口马匹,还签了一个合约,大齐提供金银、绸缎、还有粮食,匈奴就只需要提供他们的马。

这跟以身饲虎没有区别,由于草原威胁太大,大齐要买马训练骑兵,然而买马的同时就使草原更加壮大了,那么为了抵抗他们,大齐又要买更多的马,训练更多的骑兵。

恶性循环,周而复始。

但是,也不能否认,匈奴送来的马确实很好,一眼就能看出来跟中原马不一样,匈奴马紧着侍卫亲军、殿前司这种拱卫皇帝的军队使用,至于戍卫百姓的禁军,就只能用中原马了。

他坐马车,詹不休骑马,双方速度都不慢,很快,就离开了外城,到了应天城外的村庄之中。

这里都是农田,如今是五月中旬,端午才过去没多久,农田里全是绿油油的,看着生机勃勃的样子。

詹不休可能也鲜少见到这一幕,他看着不远处在农田里弯着腰,侍弄着庄稼的农民们,过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而马车里,孟昔昭倚着小窗,懒洋洋的说:“陛下赏了我二十亩的良田,我前些日子来过一次,看着不错,就是那些佃户,看着面黄肌瘦,像是吃不饱饭一样。我准备在这建个庄子,从我娘那里借些人手过来,再把这些佃户都笼到一块,不让他们再住各自的村子了,干脆来当我名下的庄户人家算了。”

詹不休:“银钱足够的话,你想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

孟昔昭:“你以为建庄子是这么简单的事,只有银钱就够了?不止要钱,还要人,还要防范外面的人。我孟昔昭可不想给别人制造成果,我的成果,必须算在我头上,也必须只惠及在那些,我想惠及的人身上。”

詹不休骑在马身上,拧着眉看他:“你又想做什么?”

孟昔昭把半个脑袋伸出窗外,吊儿郎当的仰着头,只对他嘿嘿一笑。

知道他这是不想说的意思,詹不休沉默片刻,换了个问题:“那你告诉我这些,又是想让我做什么?”

孟昔昭顿时坐直了身子,把剩下半个脑袋也伸出来,一只手撩着旁边的帘子,他十分开心的说:“非常简单,对你来说手拿把攥。”

顿了顿,他嘴角的弧度浅了一些,眼神中的肃穆重了一些:“培养你自己的兵,建一支只属于你的詹家军,人不必多,但每个人都要有以一当百的本事。我这庄子太过重要,哪怕参政府的护院们,我也信不过。”

“如何,这个忙,你能帮我吗?”

詹不休牵着缰绳,他抬眼问:“什么时候要?”

孟昔昭想了想,把时间说的紧迫了一些:“两月之后。”

轻夹马腹,马匹就在詹不休的示意下小幅度的改变起方向来,保证自己一直都跟孟昔昭的马车并驾齐驱。

孟昔昭一直盯着詹不休的侧脸,等待着他的答案,而詹不休在安静了片刻之后,便微微的勾起唇角。

“知道了,等着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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