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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邀她做客是一种礼仪,纪珍棠试图去理解他在礼仪之外的柔情蜜意。

但她得不到答案,只是勉强判断出来一点,钟逾白没有女伴,他旁边的位置,即便她不坐,大概率也是空着的。

其次发现,无论什么场合,他不大喜欢坐正中央来宣告地位,比如钟珩的生日,比如他奶奶的生日。他看起来其实还挺与世无争的,和她的姑姑异曲同工,有着深藏功与名之淡泊。

跟传闻里“机关算尽,心狠手辣”的标签对不上号。

和钟珩的生日有所不同,今天的家长另有其人。

所以钟逾白在这儿也是小辈,轮不到他去主持、发言,于是他落了个清闲。

钟家人丁兴盛,纪珍棠带着几分小心四下张望,她的目光第三次在周遭流转的时候,听见了钟逾白给她打定心剂的声音——“他学校有事请了假,今天不出席。”

他怎么知道她在找钟珩?纪珍棠猛地一惊,回头看他:“你会读心术呀?”

钟逾白诓骗小孩似的,长睫微垂,目视她自然微翘的鼻尖,轻轻一笑:“会读你的心。”

他的眼神总是很深,笑意在暗示这话真假掺半。

她更惊慌:“啊?那我岂不是完蛋了。”

他也好奇:“怎么个完蛋法?”

纪珍棠小声地说:“你知不知道外界传你很可怕。”

钟逾白没有问传闻是什么,他很平静地饮茶,说道:“人不活在流言中。”

她哑然被震住。

话音落下,钟逾白的余光里走进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他瞥一眼池樱,纪珍棠被高跟鞋的声音吸引,也正要侧眸去看,忽的被他按住脑袋。

钟逾白伸手,轻遮住她的半边脸,稍稍往自己的肩头压了压,他望着池樱的方向,确认池樱避开了他们的方向往旁边去,方才缓缓放开她。

再垂眸看身边的小朋友,她一脸错愕,耳梢还沾点红晕,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

“怎么了?”纪珍棠觉得因为刚才那微微晕眩的一个靠近,鼻尖沾上他身上一点清冽的檀香。

钟逾白说:“怕她多事。”

纪珍棠脸上的错愕变成新奇:“你也会有‘怕’的时候?”

钟逾白出其不意的被她点醒什么,表情微妙地滞了滞,而后他笑了下,嘴角的弧度里有几分被点破的无奈:“是,我也会怕。”

怕什么呢?不应该出现在他的字典里的字。

台上唱起越剧。

纪珍棠托着下巴,兴致缺缺地观望。

老太太坐在前排,虽然高龄,但精气神很好,还能穿得了桃红色旗袍,配珍珠首饰。可惜离得太远,纪珍棠见不太清她的相貌,更没有接触到她的可能。

钟逾白注意到她显得犯困的神情:“不爱听?”

她很抱歉地笑一笑:“我没有很高的艺术修养。”

他又问:“爱听什么?”

“我喜

欢Coldplay、TaylorSwift,还有落日飞车,橘子海啦什么的,听起来让人觉得脑袋昏昏、像做梦的感觉,下一秒就要睡着,让我觉得放松。”

他听着她悉数着,没有做声,嘴角的弧度并不明显,可能没有在笑,但他在思量或者揣摩着什么。

纪珍棠看着他的侧脸,她突然说:“我的裙子漂亮吗?”

钟逾白看过来,又低眸观察她的连衣裙,淡青色的薄纱裙,在暗光中微微发亮,像是薄荷。

她说:“这是方茉同款,她代言的平价品牌。”

钟逾白沉默地思考着,没有说话。

纪珍棠看他眼神没有波澜,问他:“你知道方茉吗?今年一部很火的古装剧女一。”

钟逾白神色松懒,笑意不深:“有所耳闻。”

随后又道:“很漂亮。”

纪珍棠点头:“是的,她很知性很优雅,气质很赞,我特别喜欢她。”

钟逾白等她讲完,缓缓吐出几个字,声线低醇:“我是说你。”

“……”她别开脸去,不好意思地揉揉脸蛋。

“我有很多很多的苦恼,身体里快要装不下了,有的时候很想听别人夸一夸我来找找自信。唉,好想要快一点变成大朋友。”

钟逾白想了一想,叫她不急:“让翅膀好好地长出来,长得漂亮些。”

男人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令她的心境慢慢地下沉。他望着她,眼神轻柔:“人与人的命格本就不同。没有那么多的年少成名,也没有等不到的大器晚成。”

纪珍棠问他:“你觉得我是属于大器晚成的类型吗?”

她往椅子后面坐,小腿悠闲地荡了两下,很期待地望着他。

“不好说。”钟逾白望着她裙摆下面纤细的腿与那双可爱的皮鞋,挺真诚地应了一句,“但你会有你的春天。”

她的泪腺不受控,是因为很感动,纪珍棠撇了下嘴巴,尽可能忍住了眼泪,小声的:“钟老板,和你聊天好开心呀,因为平常都没有人和我聊心事。”

他淡淡一笑,颔首认同:“开心最大。”

“所以有的时候,想到你我也会很开心。”她在足够包容的人也会表现出一点坦率。

这话被她讲暧昧了,钟逾白却没有将气氛维持下去,只是说:“我的荣幸。”

按理说,纪珍棠应该是对他抱有忌惮之心的,可是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顿时明白了绵里藏针这个词的危害有多大。

所以说人家成功呢?杀完人还要来安慰她为300粉丝发愁的人生。

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不是也算一种“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胸怀?她突然很能理解男人喊出牡丹花下死的洒脱,如果钟逾白把她的毛病治好,最后又给她温柔一刀,她大概也没有怨言。

人都甘愿屈服于美梦。

回程路上,她坐在他的豪车里,在脑子里演完一出又一出。

旁边的

男人好整以暇地坐着,等待抵达,徐徐地睁开眼,一切的表现都很温和,没有要给她一刀的意思。

发现纪珍棠意味深长地在看他,钟逾白忽然抬手,松松地抓了一下她的手腕。

她紧张地抬手,莫名地看一眼。

他伸长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手心,虚虚的,小声提醒:“收好,这张证。”

纪珍棠看了眼掌心错乱的纹路,好像这里真的暗藏玄机:“有用吗?”

钟逾白微笑,半开玩笑的样子:“大有用处。”

-

整个暑假,纪珍棠在咖啡店打工,没多少工资,两个月挣回一辆粉白白。

即便又累又穷,她也不想闲着,怕存款变少,怕挨批评,被说懒惰。闲着不动就会产生负罪感,中国人刻在DNA里的群体焦虑。

妈妈和爸爸先后给她打电话。

秦美兰在国外,用微信很少,跟她联络也不多。纪珍棠报喜不报忧,和她说自己一切都好,有空就去看她。

打完电话觉得隐隐失落,小的时候明明跟妈妈很亲的。

时间会影响关系。

纪桓在来电里,和她说起工作上的事,因为纪珍棠问他有没有和陈恪见面。

他郁闷地说:“我送了些东西,他给我退回来了。”

纪珍棠也绞尽脑汁猜了猜陈恪这么做的理由,想到钟逾白说他不喜欢太圆滑的方式,她说:“我猜他可能不太喜欢假模假式的东西,既然他不收,你就不要送了,人家大概也不缺。”

纪桓没应声,过会,喊她:“囡囡。”

“嗯?”

“你怎么认识的远临的人?”他话里话外感到蹊跷。

“我,”纪珍棠莫名心虚,转念一想,他们有来有回的交往都很正当,于是认真地和他解释说:“因为前阵子,钟家的人来找姑姑,姑姑给钟家的老太太做了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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