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井未郁磨蹭了很久，最后是卡着天黑前的点，才踏上回家的新干线。

不出意料，她抬脚踏进玄关的一刹那，父母领着佣人着急忙慌涌过来，“未郁，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宫城县了？”

白井未郁垂头，一声不吭。

母亲犹豫了一下，抬手摸着白井未郁的头，“去那么远的地方，至少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或者找人陪着去啊。”

“你都到了宫城县，才告诉我们……”她似乎把女儿突然出远门理解成“没拿到心爱糖果的小孩子”这样的赌气，见女儿依然沉默不语，刻意放缓了些语气，“我们也会担心的。”

僵持了几秒，白井未郁总算低声应了一声。父亲恰时开口，温和安抚道：“好啦，一堆人挤在门口干什么，先吃饭。”

饭桌上依然早就摆好了佣人们精心准备的餐食，无论是外表还是气味都无可挑剔。可白井未郁不知道怎地，看着一桌子饭菜莫名没了胃口。

就在她兀自捏着筷子犯难时，父亲温声说，“对了未郁，你说的留在兵库县转学去稻荷崎……我联系好了，后天陪你去办手续。”

“但是你要想好了，真的就呆在兵库县了吗？我和你妈妈还有工作要忙，你也知道的。”

白井未郁张了张嘴，回应的话语还闷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她听见母亲说：“等我们陪你弄好转学手续，我和你爸爸要去名古屋，所以说未郁……”

“名古屋”的音节一出，白井未郁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上次是大阪，这次名古屋。

好像是离兵库县大概200多公里吧，往返起码要坐两个小时的电车。而以父母的工作狂程度，他们大概率会选择住在那边不回来。

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平静地注视着母亲嘴唇的一张一合，大脑却怎么也解析不了文字的含义，只是感觉有一股火气，在颅中缓缓升起来。

留在兵库县怎么了？难道要我高中三年继续跟你们到处跑，把全部精力放在转学上，最后一个朋友也留不下？

工作工作整天只会忙工作，工作比我这个人还重要吗……？！

白井未郁忽然意识到，自己情绪似乎临近失控边缘。她连忙用力深吸一口气，攥住拳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每次预感自己要闹脾气之前，她都会先不断给自己做心理铺垫，说服自己，逼自己去领会着父母多辛苦。

就像现在这样。

——白井未郁，你得当个乖孩子。

你现在的物质条件这么好，你要知足。你没有资格去埋怨你的父母。

没什么的，出远门而已。来，深呼吸，冷静一点——

白井未郁的拳心攥紧又松开，肩膀耸动片刻，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最终，她心里所有升腾而起熊熊燃烧的无名火，也只是闷闷化作一句“我吃好了，多谢担待”。

在父母的面面相觑中，白井未郁头也不

回跑进房间。

“这孩子，没生气吧？”

“应该……没有吧？未郁一直挺懂事的，看起来表情也很正常啊。”

“也是。”

***

等到走出父母的视野范围时，白井未郁已经平复了不少。她抿了口水打开电脑，武田老师的好友申请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白井未郁一口水呛在喉腔里，咳了半天，缓过神来连忙点下通过键。

武田老师的信息很快发了过来：【是白井未郁小姐吗？】

白井未郁：【我是。】

看对方尊敬而显出冰冷的口吻，白井未郁感觉方才难受的情绪慢慢发酵，变成轻盈又分量极大的一团。

白井未郁情绪略显低落地打字：【武田顾问，其实不用一直小姐小姐地叫我的，我也还只是个普通学生。就叫我白井就好的。】

对面迟疑了好久才回复。

武田一铁：【好的，白井同学。】

武田一铁：【冒昧这么晚打扰，但是部里的同学们想要添加您的联系方式。他们说接受了您的投资，要尽可能让您感受到投资的回馈。】

武田一铁：【您看您方便吗？当然，不方便的话，直接拒绝就好。】

“联系方式……！”

白井未郁“噌”一下站起来，立马把方才因父母升起的烦闷情绪姑且先抛在脑后，俯身急切地打字：【方便！当然方便！特别方便！】

消息即将发出去前一秒，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冷静自持人设。默默把一长条字符全都删掉，重新编辑：【方便的，我也想随时了解排球部的训练进度。】

吸气，呼气，保持冷静，保持冷静。

白井未郁深呼吸了好几次，屏气凝神，郑重用力敲下了发送键。

武田一铁：【好的，我会将您的联系方式发给他们。】

白井未郁：【不用叫您，老师正常把我当成晚辈就好。】

武田一铁：【啊。】

武田一铁：【抱歉忘记了，我之后说话会注意的。】

姑且忘却对面对于称呼的纠结，白井未郁满心欢喜关掉页面，心里的小人转起圈圈，哼唱起用“加好友”几个字组成的不成曲的调子。

尽管屋内只有她自己，白井未郁还是下意识捂住唇角，眼睛亮晶晶的。

在这种心情下，等待被加上好友的时间就显得格外漫长。白井未郁想到些什么，索性拉出小窗，去搜了搜今年排球高校的相关信息。

乌野可怜巴巴挤在宫城县的角落，最好成绩是IH县内预选赛打进了十六强。

【已获得战力信息：乌野现排名。】

《飞翔吧！排球！》的讯息跳出，横在电脑上。

白井未郁盯了那条讯息几秒，雀跃的心情慢慢冷却下去。她垂眸沉思，然后在网页处打出了“影山飞雄”的名字。

果不其然，网站自动关联跳出北川第一中学惜败仙台中学的新闻。

网页里拍到了一张模糊的影山飞雄的身影。他愣愣站在赛场上，看不清神色。但透过这么一张并不清晰的图片，白井未郁似乎能够感受到他浓烈满溢到快溢出的情绪。

——好不甘心。

——想要，继续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