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并无意挑唆将军,某只是忧心自己前程罢了。”
柳溪元思量着,敛了笑,正色道,“不瞒将军,某寒窗苦读数十载,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上金銮殿,参朝政,议天下事。但此事确如一根刺扎在某心中,令某忧心圣上并非堪辅之人。”
晏清沉眸看着,没有说话,好似在思索柳溪元的话是否可信。
就在柳溪元不知这事儿算不算结束,而自己能不能完好地离开时,却听晏清开口了:“西疆主将缺位,东疆兵力微弱,南疆就如出笼猛虎。若深追此战,岂非逼李定山于南疆反叛?”
柳溪元一愣,好似醍醐灌顶。
关于这场战事,西南联防营疏于防守,令西戎军钻了空子,主要责任在于西疆战时负责统管西南联防营的李定山。
西戎军为什么能过西南防线如入无人之境?
李定山给出的理由,是西戎勾结羌国,穿过毒瘴密布的盲森,躲过了西南联防营的眼睛,又趁机阻挠了西南联防营对西疆的增援。
李定山自请了渎职的罪。
皇帝准了,没有深追。
因为一旦深追,李定山通敌叛国之罪定然暴露。
以李定山的野心,他怎会束手就擒?
若李定山不束手就擒,面对朝廷的判罪,他定然会提前反叛!
南疆作为武安国最主要的粮食产地,又由李家经营近百年。
如果李定山在南疆反了,武安境内定然粮草吃紧,但李定山的部队却背靠物产丰富的南疆,此消彼长之下,一旦李定山将战事拖上个几年,最先吃不消的,还是武安的军队。
况且,李定山带兵三十几年,固守南疆城池的情况下,又有几个名将敢妄言自己一定能拿下李定山?
所以,在明知西疆战事有蹊跷的情况下,皇帝也没有深究。
不是不想深追,而是不敢,也不能深追。
柳溪元恍然大悟,但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看着面色平静的晏清,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又不怕死地追问了一句:“就算圣上是迫于无奈不可深究此事背后原由,难道将军您就甘心吗?”
晏清眼睑微沉,漆黑的眸子里藏着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甘心?
她不是圣人,父兄血战疆场却落得个轻敌妄动而败的身后名,她自然心怀怨愤。
但怨怪与愤怒,并不能解决事情。
“我父兄以卫国烈士之名下葬,李定山因叛国之罪被问斩。”
晏清说着,敛下视线,唇边微不可察地绽开一个笑,清冷的声音似风低语,“正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十月的风已是冻人,晏清这随风落入耳中的话,更是叫柳溪元自上到下凉得透彻。
他本以为此事是皇帝授意李定山,却没想过镇西侯不亡,李定山压根儿就不敢反。
皇帝就算再想要权,也不会是自断肱骨的蠢货。
他本以为晏清是年少无邪受了蒙蔽,却不想遭表象蒙蔽的,恰是他们这等自以为机敏的聪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