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茹眸中闪过一抹不忍,但随即便被冷冽取代。
若她今日在府城未曾耽搁,得以恰时赴约,许是能揪出刘莽那狗东西一顿好打,让他没法再干龌龊之事。
这般,虽让孙芬芳的算计落空,却不至于闹到如今的地步,但先起了坏心思的是孙芬芳,孙芬芳自个儿种下的因,便该自个儿吞下这苦果。
她没出现也怪不着她。
但孙芬芳不这样想——
“赵长茹!是你!是你!全是你害的!”
她猛然从地上爬起来,疯癫地冲向赵长茹,面目狰狞可怖,额际颈间布满青筋。
那咬紧的牙生咬着赵长茹的肉一般用力。
赵长茹一惊,后退一步,不想表现得太过强硬,以免刺激了孙芬芳。
孙芬芳毕竟是孙长命的女儿,孙长命又是里正,与官府有些交道,那县衙的老县令,是让她得罪了的,再把孙长命给得罪透了,这要是两厢通气儿,要使绊子下黑手,免不得多添麻烦事,且外边一群人看着呢,她得借一把舆论的力来解决这从天而降的麻烦。
见孙芬芳扬起手要甩巴掌泄愤,赵长茹本是想躲,一扫院子外围着的众人,便立时定住动作,等着挨一巴掌。
平白无故挨一巴掌,多可怜,多能勾起大家伙的同情心,到时不必她出面强硬将孙芬芳撵走,自会有正义之士为解救她,将孙芬芳从许家小院架走。
赵长茹已做好准备,顺着孙芬芳的力道甩头,再自个儿拍掌弄个响亮的声响,虚张声势地挨一巴掌,却被许元景抢了戏。
赵长茹看着重新趴回地上的孙芬芳,一脸震惊地看着身边神色冷厉的男人。
小秀才打人了!
恰时,一道粗厚的声音传来。
“咋回事?”
赵长茹抬眼看去。
是刘壮,搂着高莲花回来了。
云阳村众人皆知,刘壮素来与许元景亲厚,许家有事他定是要管的,便自觉让出一条道。
刘壮进到院子,见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脸都不看便大声问道:“这哪儿来的疯婆子?”
他这一问,众人看孙芬芳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厌恶。
这孙芬芳真是不要脸,做了那样的丑事,竟还要发疯,丝毫不顾及体面,说起来还是里正家的姑娘,算得半个官小姐,脸皮竟厚成这样!
见孙芬芳还要发疯扑向许元景,刘壮立时怒了,冲上前一把揪住孙芬芳的头发,甩牲口似的往后一甩。
这一甩,甩开了孙芬芳的衣襟,露出一片青紫。
深可见血的牙印,抓痕……
赵长茹不忍皱眉。
虽是孙芬芳自食恶果,这未免也太……
刘莽真是个畜生!
何嫂子并李嫂子二人闻讯赶来,便见着这样的情形,立时冲进院子里,拿身子替孙芬芳遮掩。
赵长茹折进房中取了件衣裳递给何嫂子。
何嫂子接过衣裳,将孙芬芳裹住,指着院子外众人骂道:“看啥看,一群软蛋!平日有气不敢撒,今儿倒是会骂了!”
这是说众人受孙长命的气,却报复在孙芬芳身上。
“何嫂子你要热心肠充好人,也要看看护着的是啥人!这孙芬芳可是公然与刘莽私通!这样不要脸的,你也护着?”
何嫂子叉腰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干坏事的不骂!”
“不骂孙芬芳骂谁?”
何嫂子怒道:“是刘莽那畜生不干人事!孙家妹子是受害遭了罪!”
院子外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半晌。
他们方才骂了一通,泄了满肚子怨气,又见孙芬芳凄惨模样,便生出些许不忍来。
却还有人不服的:“便算这孙芬芳不是自愿与刘莽干事的,那她上许家无理取闹又是为啥?方才还要动手打人呢!”
李嫂子看一眼赵长茹,再看一眼趴在地上疯疯癫癫的孙芬芳,皱了眉头。
高连花则快步移到赵长茹身边,关切询问赵长茹是否有伤着,见赵长茹摇头,方才松下一口气。
孙芬芳突然跳起来,一把扯开罩在身上的衣裳,满面狰狞地指着赵长茹:“你为啥不来!你来了便是你!该是你!该被刘莽那畜生污了身子的,是你!”
李嫂子听明白了,要去拉孙芬芳的手缩了回来。
何嫂子也是一惊,举着方才捡起的衣裳,却不再为孙芬芳遮掩。
院子外众人闻言唏嘘一片。
原来,这孙芬芳是自个儿使坏不成,反倒坑害了自个儿!
没了李嫂子、何嫂子护着,众人便再无顾忌,扯着嗓子骂起来。
半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孙长命回来了!”
众人立时作鸟兽散尽。
孙芬芳声嘶力竭骂完方才那一遭,已全然失了神智一般,目光呆滞地望着某处。
何嫂子并李嫂子摇头叹气,合力将人架出了院子。
这场闹剧才终于卸下帷幕。
赵长茹拉着高莲花惊喜不已,“莲花嫂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有了高莲花,明日品味轩便可正常营业。
想着重新营业赚银子,赵长茹因孙芬芳闹一场的烦闷,顿时消散无影。
再寒暄几句,送走了高莲花与刘壮。
院子里便只剩赵长茹与许元景两人。
“相公——”
赵长茹抓住许元景的右手,“方才你是不是用这只手打的孙芬芳?”
许元景愣住。
他知动手有辱斯文,但他也绝不许有人动手伤她一分一毫。
赵长茹盯着那只指节分明的手,笑盈盈道:“脏了。”
不待许元景反应,赵长茹便将人领进偏房,按坐在床榻上,又打了一盆清水来,拧了帕子给许元景擦手。
手背,手心,动作细心轻柔,无一处遗漏。
擦完一遍,赵长茹脑中浮现空间之中见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图画。
咽了咽口水,又拧着帕子,擦了一遍。
……
许元景是蒙着眼被带进空间的,指尖还带着些濡湿。
赵长茹瞪了一眼,蹑手蹑脚走来的萝卜,让它自个儿滚蛋。
萝卜丰润的嘟嘟唇,委屈地一抖,呲溜一下钻进了云里。
许元景虽感觉周边已然变换,可他两只手让赵长茹紧紧攥着,动弹不得,眼睛又束着巴掌宽的腰带,无法视物。
空间之中太过安静,听不到村子里的人声狗叫,未免许元景起疑,赵长茹开口道:“相公,咱们聊会儿天。”
许元景仍旧陷在方才的旖旎之中,局促问道:“聊、聊何事?”
“聊——”
赵长茹想说聊那日夜里,被许元景偷偷摸摸烧掉的纸,微顿,却道:“算了,不聊天,咱打坐!”
赵长茹充满怨念地瞪着许元景,可惜许元景蒙了眼,一无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