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茹仰在椅背上。
许元景撑在扶手上。
俩人一起猛然转头,窘迫地看向门边。
六福一手捂着八顺的眼,一手捂着自个儿的。
俩孩子两根木头似的,煞风景地杵在那里。
八顺扒着六福的手偷看,六福自个儿也不老实,虽是捂着眼,却张着指缝,露出一双偷窥的眼。
赵长茹慌忙推开许元景,站起身来,故作镇定地整理衣裳。
她的慌乱一半来自于门边那两双眼睛,一半来自于许元景方才那猝不及防的亲吻。
赵长茹调戏许元景脸皮厚着呢,被许元景出其不意地反攻一下,便有些经受不住了。
许元景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他向来是遵循礼教的,一时没忍住做出那般羞人之事,又被两个小辈瞧见,便欲盖弥彰地板起脸来,要找回些许长辈的威严。
然而收效甚微。
六福是个鬼灵精,自然不会被他唬着,便连虎头虎脑的八顺也不上当了,小嘴儿一咧,露出一抹黑洞洞,丢了门牙的灿烂笑容。
恰时,刘三叔将做好的轮椅送了来。
因这轮椅零部件复杂,赵长茹只凭想象,揣测画了个大概,能做出成品来,少不了刘三叔日以继夜地摸索。
赵长茹十分感激,连声与刘三叔说着谢,十足的真心实意。
刘三叔很是受用,“谢啥谢,我老嫂子用着好用便行。”
老嫂子说的是许母。
六福与八顺,已扶了许母从房里出来,坐上摆在院子里的轮椅。
见八顺、六福推着轮椅,逗得许母笑开怀,刘三叔十分欣慰,这连日来为将轮椅做出来,少睡的觉多费的力气,一瞬间便都值得了。
“长茹哇,这轮椅和躺椅都是心思巧的好东西,叔想着再各做上一把,拿去县城里卖卖看,你看成不?”刘三叔问道。
赵长茹连忙点头。
哪有不成的道理。
刘三叔笑眯了眼,捏着拳头,干劲儿十足地回家刨木头去了。
看着刘三叔远去的背影,赵长茹感动不已。
伟大的劳动人民!
勤奋而又朴实的天使!
许母让六福、八顺俩孩子,推着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满是惊奇与兴奋:“长茹,这轮椅也是你想的?”
上回是躺椅,这回是轮椅,许母欣慰地看着赵长茹,眼眶里蓄满了泪。
赵长茹明知故问地哄道:“娘,咋还哭了呢?是不是不喜欢这轮椅?”
许母闻言抹一把泪,激动地笑着摇头:“咋会不喜欢,娘可喜欢了!”
八顺仰着头道:“婶儿,我也想坐。”
赵长茹询问地看向许母。
八顺便又抱着许母的腿,蹭着小脑袋,“奶,我也想坐。”
许母笑出声,伸手让赵长茹将她扶起来,空出轮椅让八顺坐上去。
八顺身子小,爬上轮椅后,便挪到一边,拍拍空出的地儿,让六福也坐上去。
六福看一眼赵长茹,见她笑着点头,才跟着坐上轮椅。
见俩孩子玩儿得开心,许母也很是高兴。
许元景的目光胶在赵长茹身上,仿若凝固了一般。
从前他想的是,她变了,变好了,现在他开始怀疑,也许根本不是变……
八顺瞥见立在偏房门口的许元景,扯着嗓子兴奋问道:“叔,你也想坐?”
俩孩子跳下轮椅,跑过去,一人拉一只手,将惊惶失措的许元景给硬拽了过来,推坐在轮椅上推了起来。
那边一大两小玩闹着,赵长茹与许母商量道:“娘,咱进城里住吧。”
许母一愣,“进城?”
赵长茹点头,“我寻思着,把八顺和六福送进县里的县学去读书。”
许母看向许元景,“家里有个读书识字的,咋还把孩子往县学送,那得多费银子呀,咱家哪里拿得出——”
不等许母说完,赵长茹进到偏房,将用布裹着的家当捧了出来。
“娘,您放心,咱有钱!”
许母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错愕地看着赵长茹,“咋、咋这么多?”
赵长茹瞥一眼轮椅上,被俩孩子推得晕头转向的许元景道:“多亏娘和相公出力,才有了这些银钱进账。”
许母惊诧不已。
她成日窝在房里,哪能出啥力。
赵长茹笑道:“娘可还记得给我的那只镯子?”
许母闻言,神色霎时黯淡。
咋会不记得,那是她死去的汉子留下了,是她唯一的念想。
可那镯子不是被长茹卖了吗?咋又提起那镯子来?
对上许母疑惑的眼神,赵长茹神秘一笑,进到房里捧出一只小木匣。
她记得许母将镯子给原身时很是不舍,所以她猜想这镯子必定意义非凡,便指着许母生辰时给许母一个惊喜——
今日虽不是许母的生辰,但已到这个份儿上,她也不必再藏着掩着,干脆拿来还给许母得了。
许母激动地看着小木匣,迟疑问道:“这是?”
赵长茹笑着鼓励许母打开匣子。
许母颤巍巍地将匣子打了开,见着里面黄色绸布上卧着的镯子时,顿时泪流满面。
她没想过镯子还能回来……
许母询问地看向赵长茹,这已经卖了镯子,咋又赎回来了?
赵长茹搂着许母,安慰地拍她的背,“娘,镯子确实让我给当了,还当了不少银子。”
许母的镯子虽只让原身典当了二两银,但赵长茹却说当了不少银子,也是为让许母好受些。
因为这镯子对许母来说十分重要,任谁极为看重之物,被以区区二两银典当,都会觉着难过的。
许母连连点头,摸着那镯子欢喜不已。
她那死去的汉子是个有本事的,送她的镯子自然是不会差。
许母平复了心情,才又问道:“你方在说这些银子,有娘出的一份力,是咋回事?”
赵长茹笑道:“亏得娘的镯子当得银子多,我便拿那银子入伙了一家酒楼……”
许母闻言倒吸一口气,面上立时现出担忧之色。
做生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不小心便会血本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