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五条悟从记忆中猛地清醒过来

“二十四个比利,”他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是——”

脚下的通道陡然碎裂，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一坠。男人眼疾手快地往后一跃,眸色沉沉，瞥了眼不断崩塌的地块,以及漂浮在远处够不着的记忆气泡。

“……啧,这样不行。”

这样下去，岂不是要错过好多和弥生的记忆？

五条悟想起了沙利叶对他的忠告——不要贪心。

“抱歉啦，”五条悟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我就是既要又要的人，贪心得很。”

五条悟大步走到通道尽头，打开门，而后转身面对密密麻麻的透明泡泡。

他抬起手臂,微微曲起手指。

既然规则是戳爆气泡,并在限定时间内观看记忆，那么,规则没有说一次只能观看一个记忆片段吧？

如果一口气把这里的气泡全部轰爆,那不就能拥有所有记忆了吗。

至于能不能顺利消化它们……

咒力在男人的指尖凝聚、无限压缩,逐渐变大，因为力量太过庞大,边缘甚至隐隐有电光似的流光闪烁。

苍蓝色眼瞳中倒映着指尖的咒力光束，唇角的笑意愈盛,那笑容肆意且张扬,疯狂而又理智。

五条悟大笑道：“我可是最强啊！”

最强是不会感到畏惧的。

“术式顺转·「苍」——！”

压缩到极致的咒力在一瞬间爆发,耀眼的白光将整个世界吞噬。

甚至用不上「赫」和「茈」,一发苍就能将目之所及的脆弱气泡,连同不断塌陷坠落的地块一起轰成渣渣。

唯一完好无损的就是五条悟本人，以及被他用无下限术式挡住的门。

只能打开一次的灵魂记忆通道彻底关闭，然而五条悟已经通过钻规则空子，把所有记忆收入囊中。

剧痛在顷刻间袭来，五条悟紧闭着双眼，在最后关头后仰着倒入门内，任由自己坠入黑沉的深渊之中。

数不清的记忆，潮水一般向五条悟涌来。

……

五条悟看见了他第一次遇见久野弥生的时候。

少年坐在高高的护栏边上，半弓着腰，双手撑着下巴，一副苦恼的模样。

‘五条悟’从少年的面前经过，见他一直盯着某个地方不放，好奇地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噢，一只不到四级的咒灵蝇头。

“你看得见它？”‘五条悟’主动上前搭话。

少年似乎有些过分警惕，‘五条悟’靠近他时，六眼察觉到少年有一瞬紧绷起来的肌肉。

“你是谁？你也能看见那种怪物么？那是什么东西？”少年问道。

‘五条悟’自从当了老师，对待咒术小白就如春风一般和煦。

他耐心地一个个解释：“我叫五

条悟，是咒术师。那是咒灵，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怪物。咒灵对人的视线非常敏感，最好不要一直盯着它们看，否则会很危险。”

“哦……我要怎么才能杀死咒灵？”少年问。

“这个就有很多说法了哦。怎么样，少年，你感兴趣了吗？”男人问道。

“嗯，我想学习怎么杀死它们。”

“为什么呢？”

“唔……我跟咒灵有深仇大恨，要多杀它们几次，我才能泄愤。”

正说着，那只蝇头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从电线杆上落下，朝他们飞来。

在靠近白发男人时，被无下限术式挡了一下。它像撞在无形的屏障上，不仅没能成功袭击‘五条悟’，反而撞晕了自己，拼命拍打翅膀，勉强在半空稳住身形。

“咦。”少年惊叹，“这又是什么招数？是异能力吗。”

“不，这是我的咒术。知道异能力，你是从横滨过来的异能力者么？”‘五条悟’问道。

“……算是吧，之前没怎么接触过这类事件。”少年含含糊糊地，又问道：“只有咒术才能杀死咒灵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等级越高的咒灵，普通器具对它们的伤害力度就越差，一只一级咒灵恐怕连战车都搞不定。”男人答道。

“那它是几级？”少年指了指蝇头。

“连四级都不到的菜鸡。”男人说。

那只蝇头晕晕乎乎地飞了半天，总算找着方向，凶狠地朝少年扑去——因为少年一直在注视着它，没有离开过视线。

‘五条悟’伸手欲拦，少年却率先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折叠的蝴蝶刀，葱白指尖灵活拨转，下一刻，寒光一闪——

‘五条悟’情不自禁地“哇哦”一声，偏了偏头，看着地面。

蝴蝶刀的刀柄微微颤动，刀刃将蝇头死死钉在地上，入木三分。

少年双手一撑栏杆跃下，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伸手握住刀柄。

刀尖在蝇头的身体里扭转了一圈，生怕咒灵没死绝，少年将刀刃拔出后又捅了几下，才彻底收刀。

绿色的血液飞溅，少年嫌弃地连退几步，把刀对着地面甩了好几下，地面上多出几个血点子。

“脏死了。”少年从兜里拿出几张纸巾，仔细擦拭。

‘五条悟’旁观片刻，也不急着去做任务了。

少年出手的动作漂亮极了，干脆利落，一击必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花招。对待连四级都不到的菜鸡咒灵，少年还会熟练补刀，绝不大意。

咒力在祓除咒灵的一瞬间迸发，又在收刀后完美地收敛回体内。尽管这孩子没有在使用咒力的自觉，但他已经是个优秀的咒术师了。

一位拥有极高天赋、还在成长期的少年咒术师，是野生的，不属于任何派系的民间咒术师。并且，少年对咒灵非常感兴趣，似乎会主动猎杀咒灵，正在寻找祓除咒灵和变强的方法。

不管哪一条，都足以让‘五条悟’投去目光

。

如今这些BUFF全部叠齐，他捡学生的DNA瞬间就动了。

少年将刀擦干净，重新折叠好放回口袋里。

‘五条悟’摸着下巴想了想，凑上去，笑道：“少年哟，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久野弥生。”少年警惕地问，“你笑得这么怪，在打什么坏主意？”

“弥生，你的天赋不错，要不要跟我回高专啊？”‘五条悟’问。

“高专是什么东西……”少年依旧很警惕的样子。

“高专不是个东西，高专是个学校，全名是东京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五条悟’笑嘻嘻地，无视少年的挣扎，一把将少年的肩膀搂住。他大大咧咧地说，“我是一年级的班主任，是来招生的！走，天快黑了，我请你吃晚饭，我们慢慢聊——”

少年狐疑道：“可你看起来就很像无良教师……”

“什么？！我可是最受大家喜爱的麻辣教师……不信？等你加入，你随便找个人问，他们都很喜欢我的！而且你确实需要一个知道咒灵情报的人，不是吗？”

‘五条悟’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要问咒术界有谁对咒灵最清楚，非我莫属！一顿饭的时间，我保证让你对高专感兴趣！”

“……你最好是。”少年威胁道，“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是、是，真是一个又霸道又危险的孩子呀。”

‘五条悟’仍旧笑嘻嘻地，半点没当回事。

这点威胁对他而言，就像奶猫亮出的爪子，威慑程度不高，反而可爱加倍。

“走吧。正好我一会儿有个任务，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五条悟’自来熟地揽着少年，笑道：“让五条老师带你见见世面！”

……

高专的校园里。

体术实践课上。

少年一身高专的黑色制服，日光熠熠，领口处的金色漩涡纹路纽扣折射着灿金的阳光。

他对五条悟拔刀相向，怒道：“无良教师！你还敢说你是最受欢迎的麻辣教师！”

‘五条悟’边躲边喊：“难道不是吗！”

一年级的学生正在围攻他，闻言纷纷摇头，七嘴八舌道：

“五条老师，我是很想帮你说话啦，但是……唉。”

“这么拙劣的玩笑话就不要拿出来骗人了吧！”

“就是就是。”

白发男人：“……啧。”

他猛地停下，勾唇一笑：“是时候让你们学会尊敬师长了。”

两分钟后。

‘五条悟’把学生们的“尸体”堆在操场中央玩叠叠乐，他拍了拍掌心，笑道：“好啦，你们今天又输了，围着操场跑十圈噢，二年级的前辈会来替我监督你们的。”

悠仁：“五条老师真厉害啊。”

钉崎：“虎杖，这种时候就不要夸他了……”

伏黑惠有气无力道：“你们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

来()，?筫虎?”

??╟??“偎”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挣扎地抬眼，对‘五条悟’大声道：“下次不会输给你的！”

‘五条悟’乐了：“好啊，我等着。”

……

高专校园的绿荫小道上。

虎杖和弥生勾肩搭背地跑远了，五条悟侧身回眸，远远望着他们的背影在记忆的长河里渐渐模糊。

唯有那笑声清晰地回荡在耳侧。

“弥生，跑这么快做什么？”虎杖问道。

“这可是名场面！名场面当然要合影留恋啦！”久野弥生大笑道。

白发男人的神情恍惚一瞬，周围的环境陡然一变。

……

高专的后山。

“……二十四个比利。”少年话锋一转，说，“开玩笑的啦，我——”

“弥生！”

五条悟蓦然惊醒，猛地打断了他。

“过几天，少年院的那个任务，你们不——”

男人突然一把扣住少年的手腕，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的话却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他面色苍白，周身咒力翻涌，仍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少年担忧地凑上前，扶住他，问道：“五条老师，你没事吧？你怎么啦？”

五条悟的脸色青青白白，拳头紧紧握着，咒力即将到了爆发边缘。

——没用的。就算轰了这个世界，就算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走向，又能怎么样呢？这不过是他脑海中的一个记忆片段罢了，是幻想，不是真实世界。

但五条悟还是有些不甘心。

五条悟伸手将少年抱在怀里，用力拥抱着他。

“？”少年茫然道，“五条老师，你到底怎么啦？”

在记忆脱离的最后时刻，

五条悟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说：“打不过就不要单挑，要学会摇人群殴，知道吗。”

……

少年院。

钉崎野蔷薇怀里抱着弥生的尸体，眼眶通红：“……他死了。”

五条悟一言未发，他俯身摸了摸少年苍白的面颊，手掌覆在少年的双眼处。

停留了几秒后，五条悟直起腰，转身迈出一步。

他离开了这段记忆，进入了下一个记忆片段。

……

高专的地牢里。

五条悟意识不过恍惚一瞬，立刻就清醒了。他看见‘自己’的手里正握着一只钢笔，笔尖唰唰移动，毫无感情只有技巧的检讨话语正在‘五条悟’的笔下不断生成。

如果五条悟选择潜伏，不夺走身体的控制权，他就能够像之前一样，用第一人称的视角，如同看电影一般，将这段记忆看完。

但五条悟已经知道这段记忆的走向，他选择夺走身体控制权。

五条悟停下写字，不动声色地抬眸。

六眼是无差别地观察环境，格外烧脑，五条悟幼年时期常因为爆炸般的信息量都感到头疼

() ，直到逐渐长大，才学会自己过滤六眼带来的信息量。

但……

感谢六眼。

五条悟心想，如果不是六眼无差别收入信息，此时除了面前的这张毫无价值的检讨书，其他一切都会是高糊画质。

那他就无法得到更多信息了。

五条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少年，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知道弥生的感知非常敏锐。

少年蜷缩在墙角，专注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偶尔唇角带笑地说些什么，只做口型，没有声音传出来。

五条悟不会读口型，勉强辨认出一个熟悉的名词——“秋哥”。

再过了一会儿，少年就有些困了，眼睛半闭不闭，小鸡啄米式一样，脑袋一点一点的。

他的下巴慢慢抵在了膝盖上，一只手抱着腿，一只手还执着地拿着镜子。

少年慢慢闭上了眼睛。

五条悟屏住了呼吸，瞬间低下了头，只用六眼的视角观察着那个角落。

就在少年睡着，手一松，镜子险些摔落的一刹那，少年又猛地睁开眼睛，身子不动，手臂熟练一捞，镜子重新回到他的手里。

少年的气质之前大相径庭，面色格外冷淡。

他警惕地扫过不远处正在埋头苦写的五条悟，没有察觉到异样。这才缓缓收回视线，轻而缓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凝望着镜面的眼眸中逐渐有了温度，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他安静地看着镜中沉睡的另一个自己。

五条悟心中叹息。

果真如此。

现在坐在那里的人，不是弥生。

而是水原秋。

“二十四个比利”——这就是弥生藏在玩笑话之下的真相。他患有多重人格障碍，身体里住着好几个灵魂。

水原秋不过是弥生体内的其中一个灵魂。

五条悟不知道水原秋是怎么从一个人格灵魂变成实体的，也不知道水原秋是不是弥生分裂出来的第一个人格。

但他无比确信一件事：

水原秋绝不是唯一的一个。

相原、沙利叶、七濑里绪，甚至包括那个住在吠舞罗的雨宫真……

他们都是弥生分裂出来的人格灵魂。

**

五条悟的心里并没有好预感。

他想起了那一群搞事的特级咒灵，还有被羂索附身了的夏油杰。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常的。

在这一周目，久野弥生因为将‘五条悟’挽留在了东京，还拿到了足以捆住特级咒灵的绳索，大家成功避免了在少年院团灭。

虎杖悠仁甚至连胳膊都没断，大家只或多或少地受了点轻伤。

但久野弥生还是死了。

他死于真人的术式。

五条悟切入记忆时，就已经意识到了学生有危险。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是虎杖悠仁的求援。

他拼尽全力赶到，却只看见虎杖悠仁跪坐在血

泊之中，死死抱着一个少年，拼命用手徒劳无功地捂住少年的伤口——但他半边身体都快消失了，两只手怎么捂得住呢？

虎杖悠仁的右手边，地上也躺着一具尸体。

五条悟看过去，他认得那个孩子——那是相原晴辉的弟子，吉野顺平。

只是那孩子模样与他记忆中的大不相同，一边的刘海长到能盖住半张脸，他紧闭着双目，面色惨白、神情阴郁，哪怕死亡，似乎也不得平静与安详。

“老师！()”了噧???評げ?“入入╟??入入???()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五条悟沉默着，在他们面前半跪下，膝盖处的布料沾上永远洗不掉的浓稠血渍。

虎杖悠仁突然不说话了，他的心里其实很清楚，五条老师是最强的咒术师，但“最强”并非万能的。弥生就跟顺平一样，马上就要死于真人的术式之下了。

五条悟握住弥生沾满鲜血的手，小臂的肤色在赤红色的血液衬托下越发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