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一路坐到最底层才停下来,而在电梯门打开后，出现在外面的是一个与装修华丽、光线明亮的电梯内截然不同的环境。

和外头灯火通明的百货大楼完全是两种做派,这边用起灯来似乎是能省就省，原本就没几盏的灯泡如今还坏了一盏，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距离电梯门最近的那盏灯泡忽明忽暗了好半天，然后电梯门打开后数秒后“滋啦”一声灭了。

看了一眼那盏坏掉的灯泡，乌柏再次按了一下开门键，将手里的报告放在地上,他先是弯下腰挽起裤腿，随即从裤兜里摸出一对防水鞋套套在了脚上干净光亮的皮鞋上,这才重新拿起报告走了出去。

电梯门在他出去之后立刻关上了，没有了电梯里的灯光，这里更加黑暗起来。

没有立刻离开，乌柏将手上的报告放到一旁,然后从哪个犄角旮栏拖出一把梯子,把梯子摆好位置，他又在左侧墙上一按,精准的按掉了灯泡开关,这才爬上梯子。

黑暗之中,乌柏熟练地将坏掉的灯泡拧下,在裤兜里掏了掏,半晌从里面摸出一个新灯泡,他又把新灯泡拧上去……

呃……原来他是在换灯泡来着。

等他重新换好灯泡，随着头顶灯泡的亮起，这里终于明亮了起来。

难怪他在出电梯前要换上鞋套，这里的地上有好些水！因为地板凹凸不平,这里积的水也深浅不一，稍不留意就会踩入某个水坑，更有很多地面完全被积水覆盖，虽然不深，然而肯定会打湿鞋面就是了。

墙壁上覆盖着粗细不一的线路，走向各自不同，看起来颇用了不少年头了，好些线路上积了一层裹着灰尘的油，不过也有一些线路是新换的，颜色限量，外壳也干净。

这些线路几乎覆盖了所有的墙面，电灯开关被遮掩在其间，对这里不熟悉的人怕是连灯泡开关也找不到。

而乌柏显然对这里很熟悉。

将所有的东西都归回原位后，他重新抱起自己的东西，捡着水浅的地方向前方走去。

一条条狭窄的走廊在他前方延伸开来，每一条走廊的样子和结构都差不多，两侧各自有一扇扇分布的密集的小门，有的门紧闭，有的门则是敞开的，露出里面一个个或整齐或杂乱的房间，里面有人正在房间里的小床上呼呼大睡，有人在洗菜，有人在听歌，有人在吃饭，他经过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正在将衣服晾出来，就晾在狭窄的走廊之间，两个对门的房间都敞开了门，一条细细长长的晾衣绳从左边的房间连接到右边的房间，好让绳子尽可能的展开的更长一些、可以晾晒更多的衣服。

“乌柏，下班了啊？你有没有衣服要洗，可以晾到我们这根绳上哦！今天我们扯的绳子长！”正在晾衣服的女人笑着对他道。

这是位笑容爽朗的中年女性，有些圆润的身材灵活得很，灵巧的在两个房间内穿来穿去，她的脚边有一个大盆，盆里就是她要晾晒的衣服了，仔细看，每一件似乎都和乌柏身上穿的衣服差不多，黑色马甲，白色衬衣…

…唔，除了一件白色T恤外，她盆里的衣服似乎都是克莱茵百货大楼的工装来着？()

乌柏便笑着摆摆手：“今天没有，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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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吗？今天进的蓝纹鱼便宜得很，用产自鲁尔苏的苏叶油一煎，简直好吃的要命！”前方的房间出来一个穿着大背心的年轻男子，虽然上身穿得随便，不过他的下身穿得却还是和乌柏同款的工装西裤，头发也用头油梳的油光水滑，然而脚上又是光脚穿了一双塑料拖鞋，配上他手上端着的大饭盒……一副刚刚下班回宿舍吃饭的模样。

“听起来不错，那我来一条吧。”乌柏说着，伸出两根手指从对方饭盒中捏了一条鱼吃了，赞了一声美味之后，随即看向对方下身的西裤：“苏叶油味道重，待会儿重新上班之前，你得好好打理一下你的裤子。”

“收到，经理！”男子便一脸严肃地敬了个礼道。

微微一笑，冲对方道了声谢，乌柏继续往前走去。

沿途又和数人打过招呼，终于，在前方还有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房间的时候，他的目的地到了，摸出一把钥匙打开左侧一个房间的门，他推门进去，随即关上了门。

逼仄然而整齐——是这个房间给人的印象。

一进门左手边是一个狭窄的柜子，柜子上则有一个架子，依次将脱下来的鞋套挂上去，又将手表脱下来放在架子上，紧接着，乌柏又把脱掉的鞋子放进了衣柜，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换上了宽松的家居服后，他这才向前进入了房间。

没有卫生间和洗漱室，前方先是有个摆放了一张小圆桌和两把椅子的小隔间，再往里，就是一个小小的卧室。

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床尾有一张简易书桌，而床头则挂着三幅画。

最右边的那副赫然是卷之前卖到这里的那副！

而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幅画的旁边、另外两幅画虽然内容与这第三幅画不同，然而三幅画的画风却莫名相似。

这是一个人的作品。

靠着书桌坐在床上，乌柏欣赏着前方的三幅画。

然后欣赏着欣赏着，他忽然拉开了右手边的窗帘，那是靠着墙、又或者说是靠着船舱的窗帘，等他拉开窗帘的时候，里头隐藏着的窗户便露了出来，而窗户外赫然是一片浓郁的深海，远远地还能看到颜色鲜艳的小鱼呢！

等等——

可是如今百货大楼不是在空中吗？怎么外头会是海？

等等……窗户外的鱼群怎么半天都没有动？！

啊……是了，原来外面不是真正的海，甚至连窗户也不是真正的窗户，而是画在墙壁上的。

窗户也好，海也好，原来全都是画。

这个房间里的第四“幅”画。

而假如此时卷在这里的时候，他能看到的大概更多一点，哪怕画风和用色习惯都和另外三幅画不同，哪怕为了更加逼真牺牲了自己原本的画风，他应该还是能鉴别出画这幅画的人还是另外三幅画的人。

“乌苏，今天我终

() 于又收到了一副你画的画，卖画的人是个有眼光的人，他说你的画很厉害，如果你能活到现在的话，一定是一位很厉害的画家了。”

静静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的鱼群，乌柏笑着说。

然后，抱住膝盖，就那么笑着，笑着，他的表情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