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姐排场极大，比她大了一两岁，出门仆役成群，身边围着一堆丫鬟婆子，身上的衣服泛着华光，隔得老远似乎都能闻见上头的幽香。

小圆和往常一样，悄悄路过那位小姐，顺手就扯了她的钱袋子。

只是从未失手的她，在那天失手了。

因为那小姐生得极美，一双杏眼水波漾漾，竟叫她一时看呆了。

不出所料，她被一旁的婆子抓住了。

报官还是挨打总得选一样吧，小圆早有心理准备，只期望这位小姐不是一个恶人，能罚得轻一些，那就谢天谢地了。

她等着小姐开口，可没想到，小姐的第一句话，不是罚她也不是报官，而是问她：“你想跟我回家吗？”

小圆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姐的眼睛，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而在那一刻起，小圆的人生就和这位小姐永远地羁绊在一起......

小姐白嫩光滑的手牵起她那满是污秽又伤痕累累的手，在那一刻，她竟产生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小姐告诉她，那是羞耻心。

这是在乞丐堆里长大的她第一次有了羞耻心。

小姐教她读书识字，小姐教她礼义廉耻，小姐教她与人为善......

她没有名字，小姐笑得甜蜜，对她说。

‘我叫楚满满，以后你就叫楚圆圆。我们两个合起来，就是圆圆满满！’

......

想起这些往事，小圆痛苦地捂住脸，泣不成声。

“圆圆满满啊......”

只可惜后来，她变成了花魁娘子楚娘，而她变成了小圆。

“我们的一生，没有圆，也没有满。”

我们的一生，在被卖入青楼的那天起，只剩下苦。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动容，久久沉默，独余小圆凄凄哀哀的哭声响荡着。

过了一会，小圆停下了哭声，有些认命地盘坐在地。

她知道自己斗不过白芷，即使只差那一步。

而这时，白芷冷淡的声音传来，淡漠却有些惊心动魄。

“那楚娘呢？你吃了她？”

此话落下，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小圆吃了楚娘？怎么可能！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圆把楚娘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她怎么可能会吃掉楚娘？

小圆腾地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急促：“我没有！”

白芷定定看着她的身体，眼神扫视一圈，开口说：“可是为什么她在你的身体里。”

四下安静，场上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小圆，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小圆惨白灰败的脸上扯出一抹苦笑，不知道是在问谁。

“你说，我该怎么留住一个想死的人？”

夜色似乎又浓了几分，无人回答小圆的问题。

小圆眼眶微红，抚着自己的心口，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二人在这个厢房里先后死去，魂魄离体后被一段急促的哨声莫名的拉走，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楚娘正被一个看不清脸的游方道士强行封进这把万年玄铁做的剑中，小圆拉着楚娘死死不肯松手，一道被吸了进去。

其实这只是个意外，那游方道士只要楚娘，她只是被牵扯其中。

只要能和楚娘待在一起，就算被封在这个小天地里，小圆也不觉得可怕。

可是现实并不如意，这把万年玄铁做的铁剑，只能有一个剑灵，也就是说，她和楚娘，必须有一个人要死。

为她死，小圆愿意的。

就在小圆决定自灭魂魄，让楚娘留下的时候，自从死后从未开口的楚娘，破天荒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圆圆，让我死，求你了。”

楚娘的眼中没了生机，说话如同机械般僵硬，小圆清楚的知道，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哪怕是作为一个鬼魂，她也不想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