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不说两家话。”温淼在宽阔的办公室站起身,走到落地窗旁,望向不远处雾气朦胧的俞江江面。
“小时候大伯和伯娘一直很照顾我,你也是。再说了,你以前还救过我的命……”
坐在客厅的温寻听到表弟这样说,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神情。
“我什么时候救过你的命?”
他在老家时候还是个小不点,温淼那时候也才两三岁,怎么也不至于接触到什么涉及生命的危险活动吧?
“……太久远了,我也有些忘了。”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一下,很快便语气自然地说道,“大概就是有一次乱跑,差点找不到回家的路,是你把我找到的。”
“这样啊,”温寻确实不太记得了,只笑笑,“那时候小嘛,到处乱钻乱跑才是正常的。这有什么的。”
“总之,哥你现在别操心。”温淼在挂断电话前叮嘱大哥道,“别到处走动,老实待在家里。”
挂了电话,温寻坐在沙发上发了许久的呆。
出事的那天,是个周末。他爸妈难得从很远的乡下赶来看他,给他带了许多老家特产,还说俞城这几年变化很大,想去四周转转。
温寻有个普通的代步车,本来那天该他做主驾驶的。
但老爸也是开车多年的人,退休后回乡下待了几年有些技痒,温寻便将方向盘让给了父亲。
谁曾想父亲占了他的驾驶位,却将生命让给了他。
车祸发生在郊区的一个路口。
温爸爸开得很慢,方便让车中的妻儿欣赏周边的美景。
但有的人却疾驰如疯子,在寻常的地段猖狂地享受着速度与激情。
后来温寻在病床上听表弟说,肇事者是个刚拿到驾照没多久的富家子弟。对方开着跑车带女友兜风,硬要别车插空,后车被迫打转方向盘,却撞向了对侧而来的大卡车。
而卡车想要躲闪,倾翻的车身却重重地压倒在了温家三口的车之上。
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一个人的嚣张,害了三个家庭。
温寻知道这个情况后,在病床上沉默了很久,才问表弟那个罪魁祸首怎么样了。
表弟说对方只受了轻伤,已经收押拘留。
但具体怎么判,还没有结果。
温寻捏紧病床的床单,只告诉了表弟一句话:他家不接受和解。
如果母亲也走了,温寻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找那个人拼命。
好在妈妈经过抢救后生命体征逐渐平稳,只是一直昏迷,温寻才按部就班地乖乖养病出院,在家里熟悉黑暗的世界。
可以说,在家中的“怪物”到来之前,温寻黑暗世界中唯一的那一丝丝亮色,就系在温妈妈身上。
那是在风中摇曳的小小火烛。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熄灭。
一旦熄灭,温寻的世界将真正地陷入全部的黑暗。
还好,如今母亲要醒来了。
温寻喜不自胜,脸上浮现出了生动而快活的神色。
“乐乐,你听见没?”
他忍不住主动扯过贴在脚边的触手,将它一把抱进怀里:“我妈要醒了!她要醒过来了!!”
温寻有一张很亲和的脸。轮廓柔润,眉眼舒展,平日里尽管不笑,都让人如沐春风。
但自从眼睛无法视物,他那张没有其他任何变化的面庞就好像失去了四季,沉寂为苍白的荒漠。
荒漠远远看去还是漂亮的。
但走近了,会发现湖水干涸,养分不再,脚下的沙泥轻轻一踩,就陷入了巨大的空洞中。
洞里黑黢黢一片,令人不适,让人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