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已经见识过安国公的独断专行和傲慢自负,不知道宋云澜这个国公世子会是什么脾性,也不知道他特地来此意欲何为,只能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宋云澜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害怕,就语气温和地对她说:“姑娘莫怕,我是来替妹妹和父亲向你道歉的。”
穗和多少有点意外,怀疑安国公是不是没和他说自己是裴景修前妻的事。
否则的话,他应该先把骗婚的裴景修揍一顿给他妹妹出气才对,怎么会和颜悦色地来给自己道歉?
穗和斟酌了一下,淡淡道:“世子客气了,我不过是个粗使丫头,当不得您的道歉,况且这事和您也没有关系。”
事实上,安国公确实没和家里人说裴景修骗婚的事,甚至为了封口,还把宋妙莲身边听到这话的下人全都处理了。
一来这事不光彩,二来他还有求于裴砚知,三来女儿嫁都嫁了,就算把裴景修杀了也于事无补。
因此,在没想到妥善的解决办法之前,他不打算让家里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宋云澜被蒙在鼓里,只知道妹妹给裴砚知下药,父亲因为责罚穗和被裴砚知公报私仇,压根不知道穗和是裴景修的前妻。
他这次来,主要是想看一下穗和到底长什么样,顺带着劝穗和原谅自家妹妹,在裴砚知面前说几句好话,大家握手言和。
可穗和好像并不接受他的道歉,还说这事和他没有关系。
这丫头,难不成想让妹妹亲自来和她道歉?
妹妹好歹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给一个粗使丫头道歉这种丢脸的事,她怕是宁死也不会同意的。
宋云澜想了想,又道:“这次的事,我妹妹确实做得过分,父亲母亲已经严厉教训过她,她自己也已知错,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了两家共同的利益,还请姑娘大人大量,既往不咎,这样对你自个也有好处。”
他语气很诚恳,态度也诚恳,却让穗和觉得很不舒服。
感觉他前面轻描淡写,中间道德绑架,后面更是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原谅他妹妹就有好处,要是不原谅的话呢?
穗和笑了下,意味深长道:“大娘子有这样无条件宠爱她的父亲和兄长,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好福气。”
宋云澜听出了她的讥诮,神情有些尴尬,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妹妹从小走失,在外面受了很多苦,全家人都很心疼她,加上她长在乡野,缺乏正确的教养和引导,行事确实有些随性,比不得京中贵女知书达理,还望姑娘体谅。”
穗和说:“一个人因为欠缺教养,做错事就可以不用承担责任吗?”
“……”宋云澜噎了一下,转头看向裴景修。
来之前,他想着自己堂堂公府世子,亲自登门给一个小丫头道歉,这姿态已经放得够低,小丫头肯定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同意和解,大家皆大欢喜。新笔趣阁
可是现在,事情完全没有朝他预判的方向发展,小丫头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竟是个硬骨头。
裴景修对于穗和的表现也十分不满,甚至觉得她有点咄咄逼人,沉下脸道:“穗和,你向来懂事,凡事要适可而止,别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让大家下不来台的是我吗?”穗和反问他,“你们替做错事的人开脱,却要求受害者懂事,这是什么道理?”
“……”裴景修也被她问住,面露羞恼之色。
穗和不等他发火,接着又道:“郎君不是总强调姑娘家的贞操比命还重要吗,假设那天晚上大人定力不足,夺了我的清白,我是该大度地原谅所有人,顶着一个污名继续苟活,还是该一刀抹了脖子以死明志?”
裴景修哑口无言,想到穗和被小叔占有的可能性,心里很不是滋味。
穗和又看向宋云澜:“世子认为我该怎么做,还是说,在您眼里,一个丫头的清白根本不值一提?”
宋云澜同样哑口无言。
穗和说得没错,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考虑过一个丫头的清白。
因为高门大户的丫头,默认是主子的玩物,他从小耳濡目染,就算长大后饱读诗书,行君子之道,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甚至因此对眼前这个第一印象很好的丫头有了几分厌烦。
做下人的,怎么可以这样牙尖嘴利,对主子不依不饶?
裴砚知不近女色,或许觉得这样的女子很特别吧,可是在他看来,这样的女子实在太不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