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上。

她在教成为远山冬枳后的阿七一个道义层面并不提倡却很有用的道理。

大人交往间的潜规则。

看破不说破，不要戳破窗户纸，然后糊里胡涂活下去是一种作为成年人必备的“美好品德”。

远山冬枳点点头，不知道是懂了还是不懂，倒是没有追问关于当年蔻蔻为什么没有干脆在救自己之后，好人做到底将他从泥潭里解救出来。

并在蔻蔻问及到底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时，一言不发，然后挂起一抹天真无害、懵懂不解的笑容。

难得胡涂。

面上的遮盖物品全部去除，原本被眼罩隔起来的头发，轻飘飘的落回远山冬枳额头，完完全全在蝙蝠侠面前露出他的脸。

现在哪怕知道了蝙蝠侠就是布鲁斯，他又能怎么样。

按照蔻蔻教给他的，远山冬枳应该装作一无所知，之后不论翻篇也好，还是耿耿于怀也罢，双方样子上都能过得去，何必把事情摆上明面。

用伯劳的身份把蝙蝠侠捞出去，然后一走了之。他应该……他应该……

这样，他还是布鲁斯刚刚接回家、经历不明的孩子，布鲁斯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王子。

“让我看看你吧，父亲。”

伯劳摘下面具，露出真实的远山冬枳。远山冬枳伸手摘下不再抵抗的蝙蝠侠的头盔，露出下面熟悉的、属于布鲁斯的那张脸。

闪闪发光的布鲁斯，坚持底线、永不落幕的黑暗骑士……

扮演父子的游戏终于要结束了。单方面，远山冬枳不愿意再继续下去。

想必蝙蝠侠也不愿意再参与这场游戏了。

所以，他干脆的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比起钝刀割肉，远山冬枳更喜欢干脆一点，用锋利的匕首抹开奔流的动脉，眼睁睁看着鲜红喷涌出来的液体哗的一下冲刷覆盖掉所有存在过的一切。

他此时的状态很好，除了半张脸上亮起的红黑色魔术回路外，衣服整洁平坦，头发一丝不乱，像是刚从正式场合回来。

相比之下，连续几天几夜活在压力和焦虑中时时警惕、无法合眼的布鲁斯才是狼狈的那一个。疲惫的眼神，布满眼白的血丝，黑红的血痂和胡子拉碴的下巴……

半跪在布鲁斯面前，远山冬枳托起仿佛瞬间苍老几岁的那张脸，和同样色调的眼睛对视着，总感觉这场交锋中，最狼狈的人是自己。

从管道里破损处渗出来的污水一连串，砸进下一层的排污水道里，下滴的声音回荡在一片死寂的空间里。

“他们来了，布鲁斯。你的小鸟……们？”留在远处属于他自身感官延展的耳目将远处发生的一切如实传递给这里的远山冬枳。

青年站起身，原本垂在地面的斗篷边缘随着主人的动作提起，“他们动作很快，布鲁斯。”

远山冬枳在微笑，转身望望他们的来向，戴好帽兜再次恢复成伯劳的模样。

“冬枳……”摘下头盔后的布鲁斯干裂的嘴唇颤抖，用嘶哑的嗓音喊出面前人的名字。

“伤者还是乖乖呆在这里比较好，我去找他们玩玩。”

掏出兜里一块巧克力，剥开包装潦草的塞进靠坐在墙边布鲁斯的嘴里，一同塞进对方怀里的还有那个破破烂烂的蝙蝠侠头盔。

干完这些的他抄抄手拂去不存在的灰尘，阳光灿烂的笑起来：

“再见啦，韦恩先生！”

远山冬枳起身看了一眼布鲁斯摆摆手，抬脚向前方走去，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