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此刻懂了。
这幅字是她自己写的,正该让世子亲眼瞧瞧,好也罢,歹也罢,都是她的字,省得她顶着太庙留书的名头,像骗子一样享受了张谨言的敬佩。
她站在谨言身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等他鉴赏评价;等了一会不见他出声,忍不住问:“如何?”
张谨言兀自低头鉴赏,闻言赞道:“果然不凡!早听说姑娘太庙留书,气势磅礴,愚兄却没得亲眼瞧见。这下可饱眼福了。——姑娘把这幅字送我吧。”
观棋忙道:“这可不行!”
张谨言蓦然转身盯着她,想利用男子的阳刚之气压迫她,使她害羞、心慌,然后他才好柔声求她、柔情哄她,然而观棋双目炯炯,黑眸中映着他的倒影,似在审视他的灵魂,揣测他的用心,并随时做出反击。
谨言自己先就心慌了,王壑施加在他身上的气势颓然一泄,露出他惯常的憨笑,有些尴尬。
别嘲笑他胆小。
他有着野兽般的直觉,感觉王壑授予他的“锦囊妙计”根本就不顶用,若他真敢“拿下”眼前的少女,后果很严重,只怕出身将门的他根本别想活着走出这德馨院——风雨雷电加上胡齊亞,足以杀死他!
他本想混个“私相授受”的名目,把这幅字当定情物,然人家不肯送,他又不知如何哄得人家心甘情愿地送。以往他跟王壑最瞧不起那些浪迹花丛的纨绔子弟,觉得他们除了会在女人身上用功夫,没别的本事。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要在女子身上下功夫,偏偏不得其门而入。如果现在有一本书,描述如何打动女子的心,他一定认真拜读。
他幽怨道:“姑娘忒小气!”
观棋问:“世子真觉得好?”
谨言道:“真的好!”
说起来惭愧,他虽也读了不少书,因专注于兵法武学,花在琴棋书画方面的工夫就少了,他的字也算遒劲有力,却不如“李姑娘”的笔力深厚。
观棋听得心花怒放,也忘了李菡瑶叮嘱的话,真心实意地、情意绵绵地,一面卷起那幅字,一面道:“这幅写得不好,等以后写了好的,再送你。”
谨言咂舌道:“这还不好?”
观棋坚定道:“不够好!”
比姑娘的差远了。
她要再苦练几年。
她顺手将卷起来的字塞进青铜熏炉,看着它燃为灰烬,省得王壑撞了来,没准就能看出端倪。
张谨言呆呆地看着她把那幅字塞进熏炉,也忘了阻止,满心满脑都在回味她刚才说的话“等以后写了好的,再送你”,这意思是:她愿意送他东西?
谨言抬眼,凝视着观棋。
观棋见烧完了,抬头正要跟谨言说话,就见他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似有万语千言。
观棋被他这么直视弄得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便将一双玉手放在熏炉上,装作取暖。
一时间,两人都不出声。
谨言忽然轻声问:“李妹妹,你会不会骗我?”
观棋身子一僵,不敢看他。沉默一会,才抬眼送他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道:“这可不好说。”
谨言:“……”
感到心里有些凉。
观棋见他神情失望,忙道:“兵不厌诈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