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妍捂住耳朵,不想听他讲。
她越这样，江东就越想要逗她。
本来嘛，上班就无聊,好不容易来个可爱小姑娘，逗逗多有意思。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最近觉得，你还是得有些危机感。”
陈妍一听他这话，又把手给放下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东就像是陈妍的移动摄像头，整天监视着傅尘野的一举一动。
但凡他有了和其他女人的苗头,江东可就直接记在自己那个小本本上了。
“前几天店里来了只流浪猫，身上都是伤，傅尘野就带着它去了宠物医院，治好了，还把疫苗也给打了。不过他对猫毛过敏,自己又养不了，就在网上发了个帖子,问有没有想领养的。等别人领养回复的这几天他就把猫放在家里暂时养着，他前几天,天天打喷嚏，哎哟,来拳馆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家里全是猫毛,刚换的衣服立马就沾上了,只能来拳馆换。”
一口气讲了太多话,江东有点口渴了,自己咽了咽口水，继续说，“大前天那个终于有人私聊他愿意领养了,前天来拳馆把猫接走的，那妹子一瞅见傅尘野，那眼睛就跟扫描仪一样，把他上下一通扫描，眼里哪还有猫啊。”
“这几天她可是天天来拳馆找他，掉毛多啊，或者有跳蚤，放屁太臭都能成为她来找傅尘野的理由。我估摸着，她是打算追傅尘野。”
这不用他估摸了，很明显就是对傅尘野见色起意了。
陈妍双手撑着脸，她好苦恼。
她真的很想直接冲到知乎上匿名发个帖子。
题目就叫：暗恋对象魅力太大了怎么办。
傅尘野这整天招蜂引蝶的，她的压力真的好大的。
陈妍问江东：“那傅尘野对她是什么态度？”
江东磕着瓜子，二郎腿翘着：“我也说不清，他好像对谁都是那个态度，说他在笑吧，但是笑的又不够真诚。说他脾气好，会包容人吧，但他好像压根就不人放在眼里，对那个妹妹大概也是这样。”
于是陈妍稍微松了口气。
自己好歹也是被他嘲讽过腿短的人，单就这一点，也是别人没法比的。
江东说，那个妹子一般都是下午来。
就放学那个时间点。
陈妍干脆就坐在店里面，美其名曰学习观摩一会。
这种一听就觉得可信度不高的违心话，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傅尘野给蒙混过去。
不过像他这么聪明的人，真话假话，他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他也没戳穿她，只是把手上的绷带缠紧了些，垂眸轻笑：“还挺好学。”
陈妍觉得他是在夸自己，顿时有几分飘飘然：“确实，我在学校的成绩也一直都还可以。”
考试连挂几科的学渣一脸真诚的说道。
傅尘野点了点头：“那你比我强点。”
陈妍觉得他这是在认可自己，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是吗？”
傅尘野说：“我以前每回都是倒数第一，偶尔超常发挥，考个倒数第二。”
这可真是......
比她的成绩还差。
她读书的时候虽然算不上好学生，成绩好，但好歹也是在中游徘徊。
“看来和你争夺倒数第一的对手实力还挺强硬。”
傅尘野低声笑笑：“可不嘛，她的实力要是不强硬，你也不会这么喜欢她了。”
陈妍先是一愣，然后眨了眨眼。
最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说的难道是夏纯吟？”
傅尘野点头。
陈妍皱了下眉，似乎不信：“她一看就是好学生嘛，怎么可能是倒数第一。”
傅尘野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的胸腔都跟着低低的震：“她属于那种，笨笨的好学生。”
沾了笑意的声音，带着点宠溺。
太自然了，自然到，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有人的爱，是浮于表面的，一直不断的叙述自己有多爱对方。
而有的人，他的爱已经刻在骨子里。
习惯成自然，改不掉了。
就好像，已经平常到和吃饭睡觉一样。
成为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陈妍低头去捏自己的裙摆，上面有些泥点子，应该是刚刚在外面站着的时候，那些车开过去，车轮压在水坑上，不小心溅到的。
陈妍用手搓了几下，没搓掉，她又去揉眼睛。
“裙子有点脏，我去里面洗洗。”
说完这句话，她就一边嘟囔一边进了洗手间。
江东盯着看了有一会儿，走过去拍拍傅尘野的肩膀：“你心眼不用这么实，人小姑娘年纪小，你多说几句好听的话，逗她开心又不碍事。”
傅尘野嘴里叼着根棒棒糖，靠着柱子站着，脸上笑意懒散：“说什么好听的话呢，说我喜欢她？”
江东心里给他鼓掌，对，就是这句。
但话也不好说的太直接，他自己懂就行。
“你心里有数就行。”
傅尘野微侧了下头，视线盯着洗手间的方向，门关的死死的。
他轻笑着开口：“我这个人吧，可能外表看着挺不正经的，但人是正经人。”
意思就是，没得谈。
江东叹了口气。
确实。
傅尘野这人，在感情方面，一根筋。
爱钻牛角尖。
就他这张脸，这外形条件，搁别人身上，早抵抗不住诱惑成海王了。
但他来这儿这么久，追求者无数，没一个能把他追到手的。
跟块石头一样铁石心肠，难搞。
陈妍自己躲在洗手间里哭了一会。
她想忍住的，可是眼睛总是很酸。
尤其是听到傅尘野那个宠溺的语气的时候。
她嫉妒夏纯吟，嫉妒她那么早就认识了傅尘野，嫉妒她被他那么认真且深刻的爱着。
他的年少情深，全部都给了她。
陈妍觉得，自己嫉妒的模样，一定很丑陋吧。
她就是一个坏女孩子。
她一点也不好。
难怪傅尘野不喜欢她。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喜欢自己了。
她哭了很久，眼睛哭肿了，腿也麻了。
她用湿纸巾敷在眼睛上，想要去去肿。
直到稍微不那么明显了，她才把门打开。
她应该在里面待了很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江东正帮着清洁工阿姨一块收拾卫生。
傅尘野换好衣服出来，正好看见了她。
他把休息室的门关上，问她：“饿不饿？”
陈妍暂时还不想理他。
她还在难过呢。
于是想着，非常有骨气的说一句不饿。
正当她寻思着应该用什么语气说出来才显得她更冷酷更帅气一些的时候，傅尘野轻轻垂眸，喉间声音低沉：“嗯？”
陈妍终于意识到，她这辈子算是栽了。
彻彻底底的栽在傅尘野身上了。
她始终没办法拒绝他，也拒绝不了。
他哪怕只是看她一眼，她就只想在他怀里好好的撒撒娇。
“有点。”
委屈巴巴的小声音。
傅尘野把外套穿上，过去帮她拿包：“想吃什么？”
陈妍的坏心情因为他这个举动立马烟消云散：“想吃串串火锅还有烤肉。”
傅尘野轻挑了眉：“全都吃了，不怕拉肚子？”
陈妍有些怂了，看着他。
傅尘野说：“选一样。”
陈妍问他：“是你请客吗？”
傅尘野笑道：“你要请也行。”
陈妍忙说：“好不容易占你一回便宜，我才不要呢。”
傅尘野笑声轻慢：“你占我便宜的次数还少？”
陈妍眨了眨眼，有些不解：“我什么时候占你便宜了。”
傅尘野指了指自己肩膀，和胳膊，还有胸口：“我给你上课的时候，你那手可没一次安分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陈妍微抿了唇，眼神闪躲。
她也没有真的想占他便宜，这种课程本来就是得手把手的教，她有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也不是故意的。
.......嗯，也不全是故意的。
但她显然不能承认，要是承认了，不就间接说明了，她就是馋他身子的老色批吗。
所以陈妍非常坚决的说：“我才没有呢。”
好在傅尘野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和她争论太久。
陈妍最后选的是韩式烤肉。
因为她觉得，这种特别有韩剧的氛围。
就有种他们在谈恋爱的感觉。
傅尘野把菜单递给陈妍，让她想吃什么自己选。
陈妍一连勾了几样，几乎都是傅尘野喜欢吃的。
他一直低头看着手机，挺安静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但他看的很认真，认真到，仿佛周围起了大火他也察觉不到。
以至于，陈妍叫了他无数声，都没有反应。
服务员把炭火和烤盘端上来，叮嘱了一句：“小心别烫着。”
陈妍和他道谢。
然后，放在包里的手机就接连响了好几声。
是夏昭昭发过来的。
她拿出手机，解锁点开。
夏昭昭：卧槽卧槽卧槽！！！！
夏昭昭：你看微博了吗！！！
夏昭昭：惊呆我了！！！
夏昭昭：夏纯吟恋情曝光了，前几天刚官宣退圈，今天就曝光恋情。
夏昭昭：难怪她退圈当天就有粉丝爆料，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素人男朋友才决定重新做回艺人的。我的妈，这是什么神仙恋爱啊，呜呜呜我的小桃子也太有女友力了吧，真羡慕他的男朋友，有个这么美还这么宠的女朋友，我也好想和小桃子谈恋爱tvt
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一张照片。
陈妍把照片点开，烤肉店内信号有点差，缓冲了好久，图片才稍微清晰了些。
因为是偷拍的，所以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
但陈妍还是认出来了。
这就是那天在酒店外面，来接夏纯吟的那个男人。
也是她在机场遇到的那个。
他们真的很般配，两个人坐在一起，安静的吃着饭，夏纯吟不知道讲着什么，笑的很开心。
而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则动作温柔的替她把嘴边沾上的奶油擦掉。
他们那么般配，好像从上辈子就注定就会是一对。
般配到，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陈妍掌心收拢，抬头去看傅尘野。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机锁屏了，就放在一旁。
也不再去看它。
而是安安静静的，烤着肉。
没什么异样。
反而挺正常的，正常的有些不正常。
应该是火太大了，五花肉被烤的有些焦。
他用烤肉夹子挨个翻着面，翻好面以后，再慢慢的等，然后继续翻。
他一直机械般的重复这几个动作，反反复复的。
这面烤焦了，就换下一面烤，又烤焦了，就再翻一面。
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
他出不来，别人也打扰不了。
最后那块五花肉被高温炙烤的蜷缩，变成了一块黑乎乎的碳状。
陈妍喊来服务员，让他把火调小一点。
她站起身，把他手里的烤肉夹子接过来：“我来吧，我特别会烤肉，以前和我朋友一起出去吃饭，都是我在烤，你今天有福了，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他微挑了唇，像是在笑：“是吗。”
隔着薄薄的烟雾，陈妍都能看见他一片死寂的眼底。
他的笑只浮在表面。
太不真切了。
陈妍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都被拧到了一块去。
傅尘野不能这样的，他不能这样。
他要是难过了，可以哭，可以爆粗口。
他越是安静，越是表现的若无其事。
就越让人心疼。
她把手卷进袖子里，因为担心，而轻轻握成了拳。
她喊他：“傅尘野。”
他抬眸：“嗯？”
隔着烟雾，他那张脸，好像离她很远很远。
直到那一刻，陈妍才算是终于明白。
她以为的，自己已经在傅尘野心中占据了一点点的小位置。
虽然小，但是存在的想法，其实完全都是错误的。
他的心至始至终都是封闭的，从来没有打开过。
哪怕他曾经温柔的哄过她，还给她做过饭，会陪她一起回家见她姥姥，在她难过想哭的时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头顶。
但他做着一切，并不是因为，她在他心里是特殊的。
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无关其他。
陈妍这会反而不怎么想哭了。
因为并不意外。
她可能稍微有点天真，但是不蠢。
傅尘野始终保持的那点距离，和若即若离的虚无感。
她都是可以察觉到的。
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因为喜欢他，所以甘愿自己骗自己。
冰块总有融化的那一天，她觉得，自己总会靠着自己的坚持不懈感化傅尘野的。
从烤肉店离开后，下了很大的雨。
傅尘野说送她回去，被陈妍拒绝了，她说她还约了人。
傅尘野低眸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确认她话里的真假。
最后只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他把唯一的一把雨伞给了她，自己转身进了雨幕。
陈妍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又开始一阵一阵的发酸发热。
周围人来人往，成双成对，可是为什么。
只有傅尘野是一个人。
为什么，他永远都是一个人。
太不公平了啊。
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他该有多难过啊。
自己那么喜欢的人，在其他男人面前笑的那么温柔。
他的心里，肯定是会难过的吧。
陈妍并没有约人，她不过是想，给傅尘野一个独处的机会。
他刚才的状态太差了，说话走神，注意力也不集中，甚至把手边的醋当成大麦茶倒进杯子里。
陈妍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让他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吧。
傅尘野回到家时，身上已经湿透了，他把衣服脱了，直接进了浴室。
热水迎头浇下，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放下了。
他切断了和她所有的联系方式，他是理智的，并且理智的过了头。
夏纯吟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只要她能够幸福就够了。
可是就在刚才，他看到那几张照片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他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圣人。
他自私，他善妒。
他的灵魂是恶臭的。
他看到小桃子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看到她冲着其他男人笑，他顿时有了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干脆一起下地狱吧。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这样想过。
但也只是一瞬而过的念头。
他体内的劣根性被嫉妒激发。
甚至于，他想，要不干脆回去吧。
回去看看她。
当然，这个念头并没有持续多久。
像他这种，长期生活在地狱里的人，灵魂也是恶臭的。
小桃子那么干净的人，靠近了他，都会被传染。
她应该一直干净的，好好待在她应该待的地方。
可是。
可是啊。
还是会难过。
没办法，控制不住。
他还记得，以前语文老师说过的那句：“人类之所以区分于其他动物，是因为他们拥有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
可傅尘野觉得，现在的他和那些动物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