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始了……这次似乎比以往还要来得厉害……
内力并未完全恢复,抵抗汹涌的寒流已经不太可能,萧君祈努力让自己平躺下来,背过身去试图凭意志力硬扛。
可是短短时间内新换的厚棉衣就完全被汗水浸透,只是其布料颜色较深不易看出。身体的筋脉贲张如一条条青色的蚯蚓,全身每一块肌肉都死死绷紧,仿佛能看清其上纠结的纹路。
所有的感官几乎都已停止工作,唯一余留下的感觉便是痛!剧痛!如同千万只冰针在扎刺,又像是从血液里长出的荆棘,一根根刺穿血管,贯穿五脏六腑,再在脑中钻一个坑!
听聒噪了半个时辰的徒弟突然没了声响,唐倾墨不禁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隔着跳动的火光,只见灰衣的少年正背对她安静躺在草垛中,似乎早已睡熟。
倾墨忽然又有点恼,这混小子感情是把方才那些道歉之言全当数羊了?竟然会说到睡着!哼,他根本毫无半点诚意!赌气地转过头,她这回是打定主意再也不要理他了!
然而……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唐倾墨就有点坐不住了,不说岩石地上的确太凉,她心里也还是不太放心。毕竟徒弟今日受了那么重的伤,虽说在祈墨剑的治疗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但他体内的寒毒也不知会怎么样了?
咬了咬唇,倾墨还是站了起来,轻手轻脚走到草垛旁,想着要趁这没良心的孽徒醒来前给他诊诊脉,好歹让自己宽心又不至让他知晓后太得意。
倾墨站立对侧俯看他时,那张俊颜睡相安宁,似并未有苏醒的迹象。她松了口气,蹲下身小心翼翼去捞他的左手。本就快要碰到手腕了,谁知那只虚握的大手竟突然张开,一把反攫住她的手,微用力往下一拉,她便骨碌碌滚落下来。
“啊!”倾墨惊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倒在了柔软的草垛上,视线正对着少年的睡颜。
萧君祈原本闭着的眼眸一下子睁开,看着她的神色既爱怜又无奈。薄唇微启,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什么都瞒不过你……”一句叹完,他的声音忽然低弱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师傅啊师傅,你若能少聪明一点就好了……”
唐倾墨不明所以,被他抓住的手却顺势摸到了他的腕脉竟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狂躁!但奇怪的是,却不似以前暴动时那样蓬勃有力了,反而……隐隐有衰弱之象。
“这是怎么回事?”倾墨不安地急问道,她有种可怕的感觉,仿佛眼前之人的生命正在缓缓流逝。
萧君祈没有回话,只是紧紧地咬着牙,似乎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很、很疼吗?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触到他厚袄上透出的汗渍,心脏猛地一缩,感到既恐慌又无助,眼眶泛湿,几乎要哭出来了。
刚要用手去拭眼睛,却被他的大手紧紧握住,左臂一环便把她圈在了怀里,贴在那宽广坚实的胸膛上。
她不解,抬眸看他。他却只是对她勾起嘴角,像阳光一样温暖地笑,“这样就不疼了。”
这样就不疼了……
蓄积已久的眼泪终于找到了阀门,倾墨将脸深深埋入他的胸口,不让他瞧见自己哭起来这么难看的样子,可是心里的难受又该如何排遣掉呢?
两个人沉默着相拥,彼此都在承受着各自的煎熬,却这样紧贴着互相安慰依靠。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承载了所有苦涩的痛,和微渺的幸福。
唐倾墨忽然从这交杂着苦和甜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红着眼眶,满脸泪痕,可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站起身决绝道:“走!我们不能呆在这里!”
萧君祈艰难地抬起头看她,目中满是劝阻,“师傅……”他想说外面的雪崩还未停止,他想说所有的山道都已经被大雪掩埋了,他想说夜幕已至周围一片漆黑,他们根本找不到正确的路,贸然出去只会一起冻死!
虽然他没说出口,但倾墨却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她并未动摇,只是弯下腰努力把徒弟扶起来背在身上,用一件衣服把两个人绑在一起。匆匆啃了几口带来的干粮后,唐倾墨直接将那个装满食物和衣物的行囊丢在了地上,然后背着比她还重的少年走出了山洞。
不管雪崩有没有停止,不管夜色是不是漆黑,不管找不找得到路,不管是会冻死还是会饿死,她都只能前进,只能成功。这一次的旅途,她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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