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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绿水之主

凌家影戏公司,顶楼办公室的里间,挂着一幅西洋油画,画的是凌妙影正在湖边沉思。

油画下边有一张床,何家庆正在床上睡觉。

清晨,何家庆一睁眼,看到了一名男子,盘着两颗核桃,坐在了床边。

换做以往,何家庆会以为这是噩梦,可现在他知道这不是噩梦,这比噩梦可怕的多。

张滚利手指一颤,核桃在掌心转了两圈:「寿数我给到了,是不是也该商量下还债的事情了。」

何家庆笑了笑:「张大哥,要的太急了吧?」

张滚利拿出借据:「借寿命都是这个规矩,寿数给到位,就得立刻还债,不然等你死了,我找谁要帐去?」

借命还真是这个规矩,何家庆算准自己熬不过去了,找张滚利借了一个月的命,张滚利给了何家庆二十七天的命。

为什麽只给二十七天?

这也是他们这行的规矩,借一个月是三十天,但张滚利只给九成,这叫九出还的时候,得还一个月的本金,还得多加三成利息,这叫十三归。

而今二十七天性命给到位了,何家庆必须立刻还债,因为张滚利也不知道何家庆还能活多久,否则身死债消,张滚利就赔大了。

何家庆起身道:「张大哥,你看看我现在的状况,身上的病早就好了,欠的债肯定能还的上。」

张滚利上下看了看:「我不会看病,但你伤的可不轻。」

何家庆确实伤的不轻,颅骨都被绿花子打裂了,脑袋有些变形。

「这都是外伤,不碍事。」

张滚利笑一声道:「碍不碍事我不管,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到了日子就得还债。」

何家庆道:「张大哥,你宽限我今天晚上就行,今晚十一点,连本带利,如数奉上。」

张滚利走了,何家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赶紧联络了何海生。

「三叔,路上没什麽事吧?」

「一路顺利,今晚肯定能到绿水城。」

何家庆起了床,拾了一下衣服,离开了影业公司。

油画上的凌妙影,神情忧郁,似乎在目送何家庆出门。

何家庆来到了和平大厦对面的龙门路,在路边转了两圈。

在他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从造型上,线条凌厉,做工精致,这可不是装饰品,这是他们这行专门用来开锁的戒指。

戒指在何家庆的食指上自行旋转,它正在帮何家庆找不可名之地的入口,找绿水弓的家。

何家庆怎麽知道绿水弓的家在这?

当初何家庆假扮周昌宏,回了一趟绿水城,在龙门路被绿花子堵了个正着,

进了绿花子的家门,差点送命。

这个家门,何家庆当然记得。

他买了份报纸,貌似边走边看,实际上正在不断改变探测的地点。

来来回回换了十几处地方,戒指始终没有感应。

何家庆打算往远处多走两步,一名女子撑着纸伞迎面走了过来,见何家庆只看报纸,不看路,女子且白了他一眼,绕着他走开了。

吉祥戏院,张滚利搓着核桃正在听戏,台上唱的是《荒山泪》,扮演张慧珠的是名角儿程菊清。

台上唱的投入,台下听得动情,张滚利的眼泪,一颗一颗不停的往下掉。

画修穆月娟,收了手里的纸伞,坐在张滚利身边,给他递了条手帕。

张滚利没接,用自己袖子擦了擦眼泪。

穆月娟皱眉道:「这怎麽意思?嫌我的手帕不好?」

张滚利摇摇头:「不是嫌你手帕不好,是我怕自己出不起价钱。」

「嘴脸!」穆月娟冷笑一声,「你当我是你麽?掉下根毛来,也得要回去三根!」

「穆姑娘,有事快说,戏票是我花钱买的,眼下正唱到了扎心的时候。」张滚利貌似很喜欢这出戏。

「扎心?你还有心麽?」穆月娟问道,「何家庆是不是欠了你钱?」

张滚利没直接回答:「这事和你有关系麽?」

穆月娟笑道:「有啊,我一会就要把他给杀了,等他死了,这钱你也没处要去。」

张滚利点点头:「杀吧,我那几个小钱,不要也无妨。」

两人就在戏院里说话,可周围没有一个人能听得见。

穆月娟拿出来一幅画轴,塞到了张滚利手上:「这我新画的,你看看成色怎麽样?」

张滚利打开画卷扫了一眼:「你这是要典当?开什麽价码?」

「不要钱,画送你了,就想从你这要点消息,何家庆为什麽找你买寿命?」

张滚利道:「因为他中了绿花子的病灶。」

「而今病好了麽?」

「眼下说不清楚,只要他能熬到明天不死,那就真是好了。」

穆月娟又问:「绿花子的病灶极难化解,你觉得是绿花子饶了他,还是有别的缘故?」

张滚利道:「我又不是绿花子,这里边的事情说不准,但我有好几天没见到绿花子了,也不知道他去了什麽地方。」

「你觉得绿花子还活着麽?」

「这件事也说不好,不过我觉得,如果绿花子还活着,何家庆应该不敢在他家门口晃悠。」

穆月娟沉默片刻,甜甜一笑:「这趟买卖,我想包下了,你应该不会跟我抢吧?」

张滚利又把画卷展开来看了看:「单就论这幅画,成色还是差了些。」

穆月娟点了支烟,抽了一口,香菸在手里一转,变成了一支画笔:「要多少,你开个价,等咱们这边谈妥了,绿水城的生意你不能再出手,何家庆的消息,你也不能再卖给别人。」

唱机把绿水弓的要饭钵子做了些改良,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盯着钵子看了许久。

钵子依旧脏兮兮的,斑斑点点,分不清污泥还是油迹,里边放着一把勺子,

在钵子底平躺放着。

李伴峰看了看勺子把的方向,问娘子道:「这应该是个指南针吧?」

唱机赞叹道:「相公好眼力,这东西长得确实像司南,但它指的不是南边指的是不可名之地的入口。」

李伴峰转了转钵子,里边的勺子也跟着转:「娘子,却如何用它指引方向?」

「在这里自然指引不了,离入口百尺之内才有感应,等找到了入口,这把勺子自己会转一圈,届时相公推着勺子把接着转,先慢,后快,转到合适的速度,

就能进入不可名之地。」

娘子都交代清楚了,李伴峰带上钵子,准备去龙门路,转念一想,一个普通人,拿着要饭钵子在街边乱转,容易引起怀疑。

钟摆是个懂事的,拿来了画笔:「主人,我给你装扮一下。」

几笔勾勒之间,李伴峰满脸泥污,已经有了几分叫花子的神韵。

娘子喷吐一团蒸汽,在李伴峰头上萦绕片刻,却把头发弄得黏腻凌乱,往上边再撒些尘土,一头擀毡发型便做成了。

「相公啊,再拿一套穿破的衣裳出来,让小奴帮你拾拾,且带着这身装扮出去,绝不会惹人生疑。」

李伴峰对着镜子看了看,回手把放映机拿了出来:「做戏咱就做全套,横竖是扮花子,还不如乾脆扮个绿花子!」

放映机把绿水弓的模样投射在了墙上,娘子看了片刻道:「这还真有点难处,绿花子的脸太长了,得给相公多接上一节,还有这一脸的脓疮,得做的仔细一些。」

唱机和钟摆忙活了一个多钟头,觉得差不多了,才让李伴峰出门。

李伴峰拿着钵子,一直走到龙门路,这钵子里的勺子开始动了。

勺子把指向了东边,李伴峰贴着路边往东走,勺子把来回颤动,指向有些不稳。

李伴峰正仔细观察勺子把的趋势,一股恶意忽然袭来。

抬头一看,李伴峰看到了一个熟人。

何家庆站在路灯下边,正用右手摩灯杆。

他找了整整一天,终于找到了不可名之地的入口,可想打开不那麽容易,他试了一个钟头还没半点起色。

而今两人就这麽相遇了,何家庆很震惊,李伴峰也有些紧张。

这什麽状况?

怎麽遇到他了?

他也要到绿花子家里做客?

我是跟他打个招呼,还是打一仗?

李伴峰挤出一丝笑容,晃了晃手里的钵子,默默看着何家庆。

何家庆看到满脸脓疮的绿花子,冲他晃了晃钵子。

大概有一秒钟的时间,双方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

下一秒钟,何家庆撒腿就跑,不知去向。

何家庆一口气跑去了和平大厦,进了自己的包厢,脱光了衣裳,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生怕起个疹子,出个脓疮。

李伴峰愣了片刻,他没想到何家庆能跑的这麽快。

难道他刚才正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李伴峰走到路灯旁边,仔细看了一会,没觉得有什麽特别之处钵子里好像有点动静,李伴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钵子,钵子里的勺子缓缓转了一圈。

这是找到不可名之地的入口了?

这麽顺利麽?

李伴峰转动勺子,先是慢转,接下来快转,转到一分钟五百多圈的速度,李伴峰依旧没觉得有什麽变化。

但耳环感知到了变化:「爷,周围动静小了。」

李伴峰往四下看了看,龙门路上有不少行人,走路的,坐车的,站着闲聊的,边走边说的。

他们之前就在这条路上,而今突然觉得他们变远了许多。

李伴峰拍了拍放映机:「打一束光出来。」

放映机问道:「对着哪里打?」

李伴峰指了指街边一名男子,那男子正在叫黄包车。

放映机把光束打在了男子的身上,男子身上连个光斑都没留下。

李伴峰走到男子近前,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男子毫无反应。

李伴峰直接上前摸了男子一下,手掌从男子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这是不同的空间。

李伴峰在绿水城里不知走过多少次,他对龙门路非常熟悉,对面的和平大厦,身后的慕缘茶馆,左边的同德药铺,右边的荣发布行,这些建筑不用多说,

就连路边有几个灯杆,李伴峰都非常清楚。

可这些东西能看见,摸不着,因为不在同一个空间里。

为什麽会出现这种状况?

在外州岁晨路,李伴峰和绿水弓厮杀的时候,也曾被带进过暗维空间,在那里,李伴峰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可为什麽到了这里,李伴峰看到的景象和外边一模一样?

因为这是不同的暗维空间。

龙门路的暗维空间是绿花子的家,岁晨路的暗维空间是绿花子临时选择的作战地点。

李伴峰在路灯下摸索,摸不到灯杆,但好像摸到了一张桌子。

再去茶楼门前摸索,摸不到门板,但好像摸到了一个瓦罐。

绿花子的家实在太邪门了,李伴峰不知道该怎麽去探索。

从视觉的角度判断,李伴峰觉得自己家正站在马路中央,从嗅觉的角度分析,李伴峰好像踩中了绿花子的夜壶,

这麽误打误撞可不是办法,绿花子做事狡诈阴险,难说他会不会给李伴峰留下点惊喜。

李伴峰拿出了放映机,让他在这附近录一圈,且看回答随身居后能不能有什麽发现。

放映机正在录像,手套喊一声道:「当家的,有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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