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最近和什么人结怨了吗?”汪康年问道。
“程千帆贪财好色,心狠手辣,此前中央巡捕房三巡敲诈了不少烟馆、赌档,应该是得罪了不少人,此外,他同青帮夏问樵的关系也很糟糕。”有手下回答说道。M..coM
“还有一件事,程千帆和梁遇春的关系最近非常恶劣。”白胖凑过来说道,“有消息称梁遇春可能会对程千帆动手。”
“消息确切?”汪康年立刻问道。
“八九不离十。”白胖点点头,“梁遇春似乎正安排人暗中跟踪程千帆。”
这是在踩点,掌握程千帆的行动轨迹,准备动手?
汪康年暗自思忖,程千帆是聪明人,自然不可能毫无察觉,难怪此人刚才反应那么大。
拿起望远镜,汪康年看到程千帆下车给妻子白若兰和那个叫做小宝的小女孩开门,随后便驾车离开。
汪康年若有所思,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捕捉到了什么重要信息,但是,却又一时之间抓不住,理不清楚。
……
“想什么呢?”白若兰端着水果进来,看到程千帆坐在书桌前沉思。
“工作上的事情。”程千帆展露笑容,接过水果盘,“小宝睡了?”
“睡了。”白若兰走到程千帆背后,熟练的给他按摩头部,“我看书上说,用脑过度会秃头的。”
说着,许是脑子里想象着自己丈夫秃顶的样子,噗呲笑出声。
便是秃顶的程千帆,也是她的挚爱啊。
程千帆也是笑的直摇头。
“别动。”白若兰轻轻敲了敲丈夫的脑袋,“我帮你按按,你继续想工作上的事情。”
程千帆便闭上眼睛。
他的脑海中快速思考。
事情繁多、驳杂。
前天,荒木播磨向他传达了三本次郎的指令,要求他近期提交一份法租界的重要人员名单,其中对于熟悉和了解的人物,可以加上自己的判断:
坚决反日派?摇摆派?亲日派?
这件事引起了他的警觉,在他看来,这是日本人为占领上海后的统治开始做准备了。
程千帆安排人手暗中盯着天涯照相馆,一直并没有什么动静的照相馆,在三天前的上午出现了变化,一直都是店主昌苼一个人经营这个小照相馆,这一天却是新雇了一个店员:
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李浩汇报说,小姑娘是闽省口音。
这引起了程千帆的关注。
然后就是今天,那个突然跑过来借火的人。
尽管没有证据,但是,程千帆有七成把握此人是党务调查处之人。
他没有给对方按照计划走的机会,直接拔枪,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并不是一个突兀的举动。
在数天前,程千帆便安排人暗中放出风声:梁遇春意欲对他不利。
在这种传闻背景下,他非常警觉,动辄拔枪是可以理解的。
程千帆微微皱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若是党务调查处一直盯着他不放,这非常不利于他的工作,此外,被对方一直这么盯着,迟早会出纰漏。
程千帆琢磨着是不是致电南京,向处座哭一哭鼻子。
上次处座亲口说被人跟踪之事由他来解决,现在对方却愈演愈烈,这必然是要一个说法的。
看到程千帆皱眉,白若兰轻声问,“按疼了?”
“没,是想事情呢,娘子的手法越来越精湛了。”程千帆笑着说。
“贫嘴。”白若兰手上稍微用力,程千帆假装受疼,哎呦叫起来,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嘻嘻哈哈的,程千帆的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若兰便是他心中的温暖,若不是若兰陪着他,他真的担心自己的精神状态。
翌日。
程千帆趁着中午时分来到了金神父路周茹的住处,向南京总部发报。
周茹工作的文友社挨了日本军机扔下的炸弹,好在是夜间,没有人在里面,没有人受伤。
程千帆闻知此事,却是觉得颇为可惜,文友社的三个老板都是媚日文人,怎么没有炸死那三个家伙。
文友社房子倒塌,如此,周茹便放假在家。
程千帆向南京发报,他用了‘春秋笔法’,只言说自己感觉依然有人在跟踪、监视自己,特向处座询问该如何处置,是否该强硬回击跟踪之人。
发报完毕,程千帆看着周茹的小圆脸,忍不住想要捉弄两句。
“组长。”周茹拿出一份电文递给他。
程千帆接过电文,看了一眼。
电文没有译出,这说明来电级别较高,周茹没有该密码本。
这并非之前同特情组有过联系的电文。
程千帆心中惊讶,面上却保持平静。
竟是盛叔玉发来的电文。
……
“今天清晨五点半收到的电报。”周茹说。
组长命令她每天清晨五点半开机。
她每天准时打开电报机,却一直没有收到电报,一连好几天过去了。
今天清晨,周茹例行公事的打开电报机,却是有电报发来了。
程千帆点点头。
此前他同戴春风会面,戴春风言说盛叔玉会留在上海一段时间,盛叔玉携带了电台,为了保密需要,盛叔玉不会同他接头,若有急切必要,会同他电报联系。
双方约定,每天清晨五点半打开收发报机,若确有必要联系,便在此时定点发报。
程千帆叮嘱周茹在外间警戒,他进入里面周茹的卧室,转译电文。
很快,电文译出。
程千帆拿起译电稿看,盛叔玉在电文中提及了两则情报,或者说是两个任务。
其一:日本华北方面重要间谍头目西田正雄疑似潜入上海,盛叔玉请‘青鸟’多多留意此事,电文中,盛叔玉也表明此事已经向南京总部汇报过,总部也应允了。
其二:据可靠消息,日首相近卫、陆相杉山、海相米内和外相广田举行四相会议,决定《处理中国事变纲要》,命令程千帆设法查探此事,争取搞到该纲要之详情。
程千帆看着手中的电报,摸了摸下巴,思忖。
虽然来电是以盛叔玉的名义发来的,但是,无论是电文的内容还是口吻,给他的感觉很奇妙:
这更像是以戴处座的口吻发来的电文。
戴处座没有回南京,他还留在上海?
程千帆惊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