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屏南含玉匙出生,父亲是侯爷,母亲是忠勇夫人李锦绣,而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
为了出人头第,他拼了半条命才考上武进士,拜到老武安侯门下。
可是他努力拼搏得到的这一切,陆屏南却是从出生就已经拥有。
他伏低做小,花了大笔钱财请人引荐,才能踏进武安侯府的大门。
而陆屏南却从刚刚记事起,就已经坐在老武安侯的腿上,听他讲孙子兵法了。
不一样,根本不一样。
因此,当还是齐王的新帝决定迁都,并且只给陆屏南留下几千人镇守京城时,鲁云成是幸灾乐祸的,他义无反顾地决定南下金陵,他觉得他的未来在金陵。
只是鲁云成没有想到,武安侯府居然没有在晋王手中灭亡,陆屏南不但没死,还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何苒麾下。
陆屏南背叛了周氏天子,而且还在何苒手下混得风生水起。
武安侯府不但没倒,而且还蒸蒸日上。
鲁云成再一次气得要吐血。
他来到金陵之后,一直没有受到重用,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他与武安侯府的那层关系。
皇帝以及满朝文武,全都把他划到武安侯一党。
他坐了几年冷板凳,动用了不少人脉,也只在兵部谋了个闲职。
这几年,他每每听到陆屏南父子的消息,都会夜不成寐。
他不仅一次后悔,如果当年他没有南下,而是留在京城,甚至用热脸去贴陆屏南的冷屁股,与陆屏南一起死守京城,那么他今日成就,是不是也和陆屏南差不多了?
至少也比冯赞那个只会靠女人的土匪要强吧。
冯赞已经是骠骑大将军了。
何苒虽然自称为大将军,但苒军当中真正的大将军只有三位。
一个是何秀珑,一个是投诚来的符燕升,还有一个就是冯赞。
这三个人,鲁云成全都看不起。
何秀珑区区女流,符燕升是降将,冯赞不但是降将,更是一个靠女人上位的土匪。
他们凭什么做大将军?
也只有何苒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才会重用这三个人。
在鲁云成看来,苒军当中能与他相抗衡的,只有武安侯陆屏南。
只是可惜,何苒把守卫京蓟的重任交给了陆屏南,鲁云成有些遗憾,他还是没有机会在平等的环境下与陆屏南一较高低。
好在还有陆臻!
鲁云成见过陆臻,一个从小就被娇宠长大的二世祖,骄傲、不羁、冲动、易怒、自命不凡!
京中那些出身勋贵之家的纨绔都是如此。
鲁云成平等地看不起他们每一个人。
可是当年在京城时,他还要因为陆臻的一句“世伯”而沾沾自喜。
现在回想,那是多么的可笑,又是多么的可悲。
而现在,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要在战场上替陆屏南教训他的不孝子,他要让陆臻那个黄口小儿知道,真正的战神不是他的祖父祖母,更不是他的父亲,而是鲁云成,这个曾经被他们武安伯府踩在脚下的人。
鲁云成回到家里,换上铠甲,望着铜镜中模糊的身影,他似乎又看到当年那个朝气蓬勃的自己。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二十年。
鲁夫人走到他身边,一脸忧色:“夫君,其实那些年,陆家对咱们......”
没等她把话说完,鲁云成便沉下脸来:“陆家是乱臣贼子,岂可与我等相提并论,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鲁夫人垂下头去,她还记得当年她生长子时难产,是忠勇夫人李锦绣为她请来女医,她才得以转危为安。
明明那时,丈夫对武安侯府千恩万谢,甚至还想让她认忠勇夫人李锦绣做义母,还是李锦绣笑着说只是小事一桩,认干亲什么的就免了吧。
明明那时,他们鲁家与武安侯府走得那么近,丈夫还几次三番,让她带着女儿多去侯府,让他们的女儿与陆臻多亲近......
可是从什么时候,这些情份全都没有了。
是从迁都时开始的吗?
还是从武安侯府倒戈,投靠何苒?
鲁夫人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自从到了金陵,丈夫每天都在抱怨,抱怨上天的不公,让他从出生就比不上别人,抱怨老武安侯没有提携他......
鲁夫人默默叹息,看着面前因为兴奋而两眼冒光的丈夫,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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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云成兴冲冲走了,鲁夫人站在院子里,默默伫立。
鲁小姐听到丫鬟带来的消息,大吃一惊,她放下手里的针线冲了出来。
“娘,陆世子真的要打过来了吗?还有爹,爹要去和陆世子......”
鲁夫人望着女儿,做为母亲,她又怎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呢?
开始时,是丈夫和她的有意撮合,他们总是在女儿面前说起陆臻,后来女儿渐渐长大,也渐渐对陆臻情根深种。
南下之后,每当她想让女儿去相看,女儿都不同意,她知道女儿还是放不下陆臻。
如今女儿十九岁了,已经快要变成老姑娘了。
鲁夫人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她下定了决心。
“张夫人的那个侄子,我觉得各方面都不错,我这就让人给张夫人送信,安排你们相看。”
鲁小姐大惊,用力摇头:“不,娘,我不相看,我不相看!”
鲁夫人嘴角含笑,眼圈儿却已经红了:“这一次娘不能再依着你了,咱们与陆家已是死敌,这场仗无论胜负,今生今世,你与陆臻都只能是仇人了。趁着金陵还没有乱,娘给你把亲事订下来,这是娘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张家是江南望族,世代书香,哪怕何苒打过来,也要给张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几分颜面,你嫁过去就是张家妇,哪怕要治鲁家的罪,也不会祸延到你头上。
以前娘觉得把你嫁到张家是高攀,担心你嫁过去会受蹉磨,可是现在看来,也只有张家这样的人家才能护你周全。
你嫁过去,刚开始肯定会吃些苦头,等你为张家生下一儿半女,在张家站稳脚跟,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鲁小姐失声痛哭,为她的年少情怀,为她那没有开花便结束了的爱情。
徽州城里的一条深巷中,四家人凑在一起,他们的面前是一张从惊鸿楼拿回来的《告全民书》。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阿爹,是不是抓住了坏皇帝,我们就能回金陵去了?”
父亲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是,抓住坏皇帝,我们就能回去了,你想回家了吗?”
小女孩点点头,她还记得她家门外便是一条河,她常常和妹妹一起在河边钓小虾......
妹妹已经死了,被那个坏皇帝害死了,她们一家也不能回家了。
“阿爹,大当家什么时候才能打过来啊,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