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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3 章 番外

那是应帙成为向导后的第一个暑假。

和日后叱咤风云的A级攻击性向导画风相悖,觉醒初期的应帙精神域一直不太稳定,对精神力和向导素的掌控也始终不得要领。应识笺和燕煦安慰他说是年级尚小的缘故,但向来对自己高标准高要求的应帙还是终日闷闷不乐,抱着他的小羊羔精神体在屋子里预习三年后才会学到的向导通识课。

燕煦总觉得这样下去应帙会憋出病来,干脆在出一个无危险的简单任务时不顾应帙的反对强行捎上他,眨眼间就从繁华的首都中央来到了偏远贫困的山区,正经厕所都找不到一个的那种。

应帙总觉得亲妈要把自己卖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还没等放下行李,应帙就看到一个长着棕色熊耳的奇怪大哥哥盯着他猛瞧,就在他思索山羊在不在棕熊食谱上的时候,男人收回视线走到妈妈燕煦的身边,小声和她交谈起什么。

两人说着说着时不时还端详应帙一眼,显然是在交流和他相关的事情。

“学姐,我这儿有个棘手的情况,是这样的……”

“……你觉得小咩合适?”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警惕心强,小狼崽子似的……两人差不多年纪,又正好一个哨兵,一个向导……拜托帮这个忙……”

“既然景行你都这样说了,那就让他试试吧……”

……

应帙默默听着他们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又看到燕煦在棕熊精神体男人的言语撺掇下把持不住底线,缓缓点头首肯,心中要被亲妈卖了的直觉越来越强烈。

不过经过一整日的舟车劳顿,他早就疲惫不堪,也懒得去探索大人之间复杂的精神世界,在破败土屋浴室的铁锅中煮过自己之后,就早早抱着羊羔上床睡觉。

在应帙的预想中,燕煦再怎么能折腾,最多也就是把他送去劈柴种地干农活忆苦思甜,再讲述一些人生的哲学道理,劝他珍惜拥有的富足生活,无非如此而已——

直到他翌日迷失在广袤的深山老林中,绕了三个小时也没绕出下山的路,应帙这才突然察觉大事不妙。

今天一大清早,鸡还没叫他就被燕煦强行从床上拖起,和城主聂景行一起笑眯眯地说带他上山采菌子吃。结果菌子还没见半颗,这俩哨兵就极为默契地齐齐失踪,独留应帙一个采蘑菇的小男孩分外无助地在森林里发呆。

应帙抬起手腕,发现从识字起就一直佩戴于腕间的小天才终端竟然不翼而飞……

……所以亲妈这是真的把他卖了??

艰难地在山里转悠了一整个上午,应帙又渴又饿,怎么也找不到下山的路,好不容易循声找到条不太湍急的溪流,勉强喝了个水饱。

很难想象两名耳聪目明的S级哨兵会弄丢一个小孩,而且三个小时都没找回,应帙只能认为妈妈和那头行为诡异的熊男是在玩什么新奇的把戏,目的不明,如果是什么考验的话那还真是无聊透了。

更关键的是,他总

觉得有视线在不远处关注着他,应帙不是哨兵,无法准确地判断出视线的来源,他只是隐隐约约有这么一个感觉,甚至无法辨认出是不是心理作用。

休息了一会,他将一直躲在精神图景内的小羊羔唤了出来。羊崽子小小的一只,一身雪白微卷的羊毛,四蹄纤细,是应帙的精神体,目前还没有取名。它落在地上之后甩了甩毛发,抬起脑袋,矩形黑色眼珠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哒哒地围着应帙转了好几圈。

应帙寄希望于“小羊识途”,想精神体能指引他找到下山的路,但一只小羊羔子能懂什么,跟在应帙身边没走十分钟就累了,咩咩叫着要回精神图景去。应帙尝试着对它好言相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半岁的羊崽比石头还犟,死赖着不肯动弹,更别提什么找路。百般无奈之下,糟心的主人只能抱起他的精神体继续在山里疯狂兜圈子。

约摸这么绕到了晌午2点,应帙实在是走不动了,烈日毒辣,他找了个繁密的树下乘凉,没坐下一会就打起了瞌睡。

野外危险,即使应帙认为燕煦和聂景行一定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也不敢睡死,睡一会就醒来一下,还命令羊羔帮忙执勤警戒,守护主人安全。

但就在他又一次失去意识,脑袋点下又惊醒的时刻,应帙睁开眼睛,和一颗黑褐色小巧偏扁平的蛇脑袋对上了视线,反射着日光的蛇鳞下,有着一对黝黑的圆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应帙看,还吐出蛇信探寻着空气中的气味和信息。

嘶嘶的声音令应帙全身上下的血瞬间冻结到了零度,他惊恐地注视着离他仅有不到半米距离的毒蛇,一动也不敢动。

诡异的是,这条不请自来的小蛇居然也被突然醒来的应帙吓了一跳,僵硬地举着脖子呆在原地,过了几秒之后竟然慌不择路地转身游走了。

是的,应帙竟然从一条蛇的背影中看出了‘慌乱’。

来不及细想,捡回一条小命的应帙连忙起身就跑,中途还不忘抄起腿边睡成死猪的无用羊羔精神体,匆匆忙忙地在山里没有目的性地乱窜。

这也就导致半个小时之后他彻底迷失在了连绵的山脉深处……

应帙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走出国界线,然而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却没有消失,仍旧藏匿在暗处,死死地窥视着他。

“妈……?”应帙试探着朝附近喊道,他又饿又累,语气中带着点怒气,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应帙的声音又大了一些:“妈!你在哪?”

躺在他怀里的小羊羔也和主人一起叫唤起来,奶声奶气的咩,就连尾巴尖都在用力。

倏然,一个陌生的嗓音从应帙头顶响起:“她不在这里。”

不等应帙抬起头,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从树上落下,重重地砸在地面,应帙下意识抱着羊崽后退一步,抬眼就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男孩,衣服破旧脏污,还明显不合身小了一截,脸也黑一块白一块沾着泥灰,头发乱糟糟的,就是一双绿色的眼睛透亮璀璨,非常漂亮。

应帙第一反应山里的野猴怎么长得这么像人,然后才察觉到这真的是个人。

他警惕着没有开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陌生野猴,但对方却好似已经观察了他许久,确认了应帙的无害,上前一大步,大声地说:“你妈妈不要你了。”

“什么?”应帙一愣。

男孩认认真真地解释说:“那个白色头发的女人,和那头坏熊,故意丢下你,走了。”

因为男孩说话咬字的方式有些奇怪,应帙消化了几秒才理解其中含义,不可思议地反问:“走了,真走了?”

男孩用力地点头。

“什么时候走的?”

“很早。”男孩很努力地形容着,“很早很早很早。”

“……等一下,”应帙暂时顾不上关心很早到底有多早,他努力缩紧肩膀避开男孩即将贴到他胳膊的胸膛,“你别离我那么近。”你身上真的很脏啊……

不过男孩没有什么自觉,仅仅是拉开了和应帙不到一分米的距离,几秒之后又有意无意地贴了过来,“你是谁?”

“我叫应帙。”应帙把山羊搂得更紧了,“你呢?”

男孩目光落在羊羔身上,复又抬起:“我叫遂徊。”

应帙真的感觉遂徊没有任何边界感,就两句话的时间,人又快贴到他的脸上了,他都感觉对方的睫毛几乎要戳到他的眼球:“你——”

话没说完,遂徊的肩膀后方突然又冒出个三角形的小脑袋,红褐色的鳞片反射着油润的光泽,显然就是刚才那条吓了应帙一大跳的毒蛇。

“别动。”应帙在一瞬间展现出远超于年龄的冷静,他心惊肉跳,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却下意识面无表情地安抚着身前的男孩:“没事,别回头看,我来想办法。”

然而遂徊似乎完全没有理解应帙的意思,眨了眨眼,下一秒直接一个转头,和吐着信子的太攀蛇来了一个近距离的亲密对视。

应帙大脑再次停摆,臆想中野猴吱哇乱叫上蹿下跳再被毒蛇一口咬死的场面却没有发生,遂徊支着个大脑袋左右环顾,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我身后有什么?”

“蛇……”应帙小声说,“你看不到吗?”

“哦。”遂徊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太攀蛇从领口抓出来,献宝似的递到应帙面前,全然不顾对方陡然煞白的脸,“你要这个?”

“……”

“我不能把它送你,”遂徊说,“但是可以给你玩玩。”

“……”

“作为交换,你的羊可以给我玩吗?”

应帙疯狂地摇头,把拒绝两个字支在了头顶。

遂徊明显十分失望,连带着太攀蛇都弯下身体,十分受伤地钻进遂徊的袖子里,就露出三角形的脑袋偷偷看应帙。

寻常动物绝对不会有这般灵性,应帙意识到什么,问:“这是你的精神体?你是哨兵?”

“精神体是什么?”遂徊疑惑,“哨兵又是什么?”

“我

是向导,这是我的精神体。”应帙将羊羔往上抬了抬,遂徊趁机伸手揉了揉小羊的脑袋,在雪白的羊毛上狠狠攥了一把,留下一团乌漆嘛黑的手印。

应帙:“……”

“向导又是什么?”遂徊依旧非常茫然。

应帙不知道该怎么和面前这只野猴解释,他可以熟练背诵课本上的定义,但遂徊长了一张文化荒漠的脸,百分之百听不懂,他想了想,问了一个非常浅显易懂的问题:“你闻到我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了吗?”

话音刚落,遂徊脏脏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像猴屁股:“闻到了。”他顿了一下又说,“好甜好香,你在身上涂什么东西了?”

“没有,这是我的向导素。”闻言应帙也红了脸,不明白怎么有哨兵这么不害臊,用这般直言不讳的话语夸赞向导素的气味。

“能给我吗?我想要你的素,你能给我吗?”遂徊问,他护住袖子里的太攀蛇,“我可以用我的东西跟你换,除了它以外,其他什么都能给你。”

应帙一点也不想要什么蛇,“我给不了你,向导素是由我腺体分泌出的一种特殊信息素,我现在还不能熟练掌控,没办法给你。”

遂徊十分失望地看着应帙:“真的不能吗?那腺体可以给我吗?”

“……”你这家伙说话真的很吓人。应帙谨慎地往边上让了两步,小声说:“我想回家,你认识下山的路吗?”

遂徊盯着面前这个说话温温软软的男孩看了好几秒,摇摇头,“不认识,但我可以带你去我家。”

“你家……在哪?”应帙问,“树上吗?”

遂徊摇摇头,“跟我来,很近的。”

“你家有终端吗?我想给我妈妈打通讯。”

“你妈妈不要你了。她把你丢山里就是想让你死在山里,就算送你回去了也会被再丢出来的。”遂徊回头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你就和我一起吧,不然真的会饿死,或者被野兽吃了。”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在山上做猴。应帙默默地想着。

结果半个小时后,他发现自己就算想做猴也没资格,山路实在是太难爬了,而野猴一路乱窜,动不动就跑个没影,然后突然回头找回来,那眼神中满满的都是:你怎么走这么慢?

应帙感觉受到了侮辱,忍不住为自己申辩:“你是哨兵,我是向导,我体力当然比不过你。”

“哨兵到底是什么?”遂徊困惑不已。

“五感敏锐,体能强悍的特种人。”

果不其然遂徊听不懂。

“你会头疼吗?”应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就声音太嘈杂,精神恍惚,头痛欲裂……”

这个话题终于触到了遂徊的点,他立刻大幅度点头,“很吵,睡不着,头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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