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去朝来,寒来暑往。
温城的天气换过四季又四季,法正寺的松柏环过一圈又一圈。
元康二十一年,威远大将军领兵北伐,击退匈奴,一统河山,朝野上下一片欢腾,就连坊间百姓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童家的酒远销边境,驻边将士直呼佳酿,童老爷的货船出海远航,直通南北。
温城里安居乐业,虽不及京城繁华,但也是八街九陌,接袂成帷。
温城码头不远处有一家铺子,铺面不大,装修也简单,十分不起眼,但是温城中所有人都知道,倘若你想走一遭温城的水路,便须得进这个铺子打声招呼。
铺子门前摇了一面旗,上书一个“童”字,进门是一方柜台,柜台在此处立了多年,色泽都变得黯淡,柜台后面是一方梨花木椅,此刻上面坐了个柳眉粉面的姑娘,姑娘生的娇嫩,说起话来神情却凌厉,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人,道:“张老板这笔买卖童家可不敢做啊。”
“大姑娘这是哪里话?”被称为“张老板”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满脸堆笑:“一笔小生意而已,童家哪有不敢做的道理。”
“小生意吗?”童洛锦故作错愕地瞪大眼睛,“这可是掉脑袋的生意,张老板觉得小?”
张老板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赶紧左右看看,见到除了童洛锦带来的小侍从之外没人在场才放下心来,心有余悸地要去合上门,却被童洛锦打断:“通风,门就别关了。”
张老板无奈地折返回来,叹了口气:“大姑娘可别说胡话啊,我这就是运了一船水果而已,这水果也不兴运了?”
“水果?”童洛锦道,“您这水果是金子做的?您且瞧瞧,这船都沉到哪儿了?”
张老板连连摆手示意她别说了:“哎呦我的大姑娘,您且行行好,不然,这利润,我给您加一成?”
童洛锦道:“这利润啊,您就是全给我,我也不敢接这个买卖,倘若我没猜错,您这些物件都是官矿里出来的吧,童家可没这个胆子去冒这个险。”
张老板凑近她,低声道:“姑奶奶,您可不能这么说,谁不知道您家这船是官府下了批文的,有几个会仔细探查?您且助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张老板,”童洛锦打断他,“官府虽有批文,但当差的大人行事严谨,从不含糊,我们不敢多话。您若是想运这一船水果,您便运,侄女当什么都不知道,但侄女胆小怕事,经不得吓,若是被官府查出来了,侄女也是实话实说,我们受托的是‘水果’,但是怎么就变了东西我可一概不知。侄女顶多被罚收回批文,但是您是个什么刑法,侄女就不敢保证了。”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最多能做到装聋作哑,不去得罪他,但也不会帮他庇护。没有童家的掩护,那岂不是一查一个准?张老板只得收了心思,愤愤叹道:“大姑娘啊大姑娘,你可真不输你父亲啊!”
童洛锦道:“不及父亲,张老板谬赞。”
“罢了,”张老板摆摆手,“东西我不运了,大姑娘为人精细,张某佩服啊!”
待张老板走后,童洛锦才缓缓站起身来,却没成想坐的时间久了,眼前一阵发晕,幸好身侧人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
他十分不悦,责问道:“你又没用早饭?”
童洛锦等着眼前的晕眩过去,才答:“出来的急了,没顾上。”
随着年岁见长,童温祺对童洛锦说话越发没了顾及,常常有几分责难的态度在里面:“你自己的身体如何你不知道?怎么能不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