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步履平稳,走了一段路后,侧头瞧了瞧身边人。
前后头都有人提着油灯,不算亮堂,却也能瞧清脚下的石子。
影影绰绰的阴影映在燕照的脸上。
燕熙开口叫了一声:“姐姐。”
燕照的身影一顿。
“这些年过的好吗?”燕熙轻轻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东西,“往常我来的时候你都避而不见。”
燕照低下头,她过的好吗?
她想,她一出生,就在那黄沙漫天的边疆。长到三岁,母亲回京生了妹妹,偶尔入京,都在年关,家人团聚之时。长到九岁,家人俱亡,幼妹不在身边,在一个小破院子里,数过了四个春夏秋冬。之后,她一头扎到荒莽中,驾马从未回头。
一个女流,在满是男子的军营里待了四年,是最疯狂的事情。
她原本投军的目的,就是疑心父兄死亡的真相。
可打她到了边疆,才发现原来这个地方才是刻入她骨血的家乡,而不是那个所有亲戚都在的京城。
她有很多好兄弟,也有很多好兄弟饮恨沙场,她的手上也沾染了许多血,可每次得胜归来,那边疆带着草味混着沙土甚至携着血意的风,才清楚的让她感觉到。
她,活着。
“很好。”燕照侧眸,对上燕熙的眼。
这双眼睛和母亲陆婉生的很像,陆婉每次弯眸,都会带起唇角的梨涡,燕熙也是。
她长得更像父兄一些,眉眼偏坚毅,无端让人瞧出几分英气。
“姐姐,我想看看你。”燕熙眨了眨眼,宴会上那个端庄自持的明月郡主,露出了她俏皮的一面。
燕照没有说话,燕熙抬手摘下蒙在姐姐脸上的面罩,露出了她脸上那块骇人的伤疤。
燕熙抬手摸了摸,从嘴角一直延伸到鬓角。
她口中喃喃:“边关什么样子呢?为什么都要去边关。”
燕照的眸中隐隐闪过什么。
燕熙又笑:“太晚了,宫中快要下钥了。”
燕照怔在那里,直到燕熙离去,她也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