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被杀？杀她做什么？”
一大早听到死人,还是被杀的消息，黎菁惊讶更惊悚，她声音不自觉放大,厨房里陆训关了煮面的火正要把煮好的几碗面条端出来，听到这声他手一顿,赶紧出来了。
黎菁扭头看他一眼，想了想她把电话扩音打开,继续问道陆金巧：“姑姑你现在在哪儿呢？”
“爷爷陆欣陆谨他们呢？”
郝丽华一千个一万个不对,她也是陆欣陆谨的妈，发生这样的事两个小的肯定心里难受，陆老头又疼爱孙子孙女，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定能承受得住这些,更容易多思多想。
“我还在家呢！”
“她是被她娘家嫂子杀的。”
电话那头陆金巧拄着拐去到沙发边坐下,捏着电话回道。
她们也是刚知道的这个事，前些天陆欣从港城学习回来了,陆谨也放了寒假，家里热闹起来，他们昨晚还商量好今天去老洋楼那边看黎菁。
还有十来天过年了,先前黎菁说她海星花园房那边一整层都装好了，这段时间在散味儿，等味除得差不多他们今年可以一起在那边新房团年,早中晚大家都在一块儿吃,也不用搬来搬去的。
这是个挺新鲜的过年体验,黎菁那一整层装了十来个套间,把陆家和黎家一整个大家庭包括范范都给算了进去，热闹可以想见，陆老头只听黎菁大概形容了下都觉得很有意思,他也想过年的时候能够儿孙都在一处，欣然同意下来。
既然要一起过年，年货一应吃食自然也一起准备了，黎菁快生产的人不宜太累，陆老头打算让陆欣帮着亲家那边一道弄。
陆金巧腿骨折了行动不便，陆老头没算上她，哪知她却不乐意了，说自己腿残志坚，别的活干不了却可以帮忙晒年糕，剪窗花，他们要去黎家，她也要去，为了这事，她特地起了个大早，看陆欣在厨房准备早饭，她收拾好还拄着拐棍进去帮了帮忙。
姑侄两个刚把海鲜粥熬好，准备好小菜要端上桌，就听外面房门被砸响了，啪啪啪的打雷一样带得屋子钢窗都在震。
这砸门声太熟悉了，陆金巧一听就知道是她那倒霉的大哥。
看侄女听到这砸门声立在灶台不动了，她骂骂嚷嚷一句：“真是，不知道轻点啊！”出去开门了。
门一打开，果然是陆老大，大冬天他穿一身灰不溜秋的厚夹袄，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一路跑上来累的，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满头的汗手脚却在哆嗦，看到陆金巧他通红的眼一睁赶紧问道她：“阿妹，爸呢？阿欣阿谨呢？”
“出，出事了……郝，郝丽华被杀了！”
陆老大手脚都是软的凉的，神情更惊恐，张着的嘴里白气一股股往外冒，哆哆嗦嗦的把事情讲了出来。
自从三月的时候他发火和郝丽华提离婚，郝丽华直接刀架脖子那一出，他就被郝丽华的疯劲儿给吓着了，再不敢提离婚的事，她让吃水煮菜他也照吃，偶尔她心情不好不想煮饭他
也就饿着。
只是他上着班，工种也累，天天这样哪里能行，没法子他只能想尽办法在厂子各家蹭饭吃，后面有外面检查渔轮作业一类可以包三餐的活他也积极响应去做。
几十年的夫妻最后过上了没离婚半离家的日子。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上个月月初，他完成海外渔轮打捞的下水检验作业回来，发现郝丽华在家啃卤猪蹄子，他进门她竟然把猪蹄子藏了起来。
不过是吃个猪蹄子有什么好藏的？除非是她心虚。
但吃个猪蹄子有什么好心虚的？
陆老大懦弱，人却不是个愚笨傻的，他心里狐疑也没戳穿她，他当作没看到她满嘴的油光，说一声有个东西落厂子里了他去拿又离开了家。
房门关上，他透过窗户看到了郝丽华明显松一口气的脸。
晚上回家不出所料又是白菜，不过这次不是水煮的，是炒的了，不过还是缺盐少油，味道也不行。
他也没吱声，安静的吃了，之前在外面他顿顿吃肉吃菜，偶尔吃一顿草他也不是不能吃，但半夜他起夜上厕所看见郝丽华在偷偷摸摸啃白天剩下的卤猪蹄，他就不能忍了。
心里憋了股火，他却没爆发，因为他想弄清楚她是头一回这样还是大半年都是这样。
第二天一早，他就上附近卖卤肉的摊子上去问了，结果就是郝丽华这近一年时间已经成那卤肉摊子上的常客了。
他外出不回来的时候，她几乎天天顿顿都在吃肉，他一回来就恢复吃水煮菜。
那一刻陆老大心里什么感受？
懦弱老实了一辈子的人，拳头一下攥紧了。
他辛辛苦苦工作赚钱给她还债，供她吃用，她却捏着他的工资连顿肉都舍不得给他吃。
他没有怪她欠下那么些外债害得他被老父亲从家里赶出来，她就是这么对他的？
陆老大心里愤愤不平更怒火冲天，他再一次萌生出他要离婚的念头。
离婚！
哪怕她这次死在他面前他都得离婚！
只是在这离婚之前他必须得揭穿她，他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对他。
几十年的夫妻了，她以前从不这样。
在陆家的时候，一只鸡两个腿势必有一只是留给他的，用她的话说，他工作辛苦，应该吃好点，不止是吃，家里大小事情她方方面面都以他为主，陆家老头子占家庭主位，他是第二。
如今他们分出来了，他是当家人，结果她开始这么对待他？
他哪里对不起她了？
陆老大想不通，想弄清楚，接下来的日子他没有再接外面的工作，每天下了班准点回家等吃饭，一个月时间，他们就中间吃了一顿肉，还是她趁菜市场要关门的时候买回来的一块儿便宜肉。
不吃肉的日子她似乎也受不了，她开始频繁的催他接出去作业的活。
这个月月初，他估摸着差不多了，和她说他要去舟城，她都没问他具体什么工作，迫不及
待的赶紧去给他收拾行李了。
他看着她那兴冲冲巴不得他赶紧走的身影，再次攥紧了拳头。
拿到行李当天陆老大并没有走，他和厂里请了两天假，在厂子外面的卤肉摊子附近等着，果然在快中午的时候等到了郝丽华的身影。
他出差了，她看起来很高兴，买了一大袋子卤肉卤菜，还去附近买了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吃过的水果，糖，花生瓜子各种吃的。
他跟在她附近看着她一通买，到后面手里拎不了了才回去。
路上她碰到熟人，人家看她买那么些东西问她，她脸上的笑僵了下，过了会儿她回道对方：
“我想去趟我公公那里，我们分出来都一年了，我想着他就是再大的怒气也该消了，你知道的，我们家那口子一直想搬回去......”
她说完似乎想到什么，又主动拉过那人手说：“欠你家的钱再等等啊，我一定还的，本来我上个月手头宽松了就要还你的，谁知道突然害了一场病，去趟医院回来什么都不剩了。”
她一脸的为难不好意思，倒让和她打招呼的人什么都不好说了，对方勉强笑一下回了她，没事，他们现在也不着急用钱。
陆老大看着那个人，却慢慢想起来他之前问过郝丽华还欠着哪些债的事，那人的钱，他记得前几个月郝丽华就和他说过已经还掉了。
结果她根本没还？那钱呢？
他们如今每天吃水煮白菜，就是郝丽华和他说想早点把外债还了，看到时候他爸能不能因为这事原谅他。
陆老大藏在暗处，脸色沉下来，他意识到自己被瞒骗了很多事。
大概是担心再撞见熟人，她没再继续逛，回了家属院。
没有工作的人轻松，家属院一大半以上的人都在上班，就她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轻轻轻松的回了家。
好些天没吃肉了，她馋得不行了，到家关上门她都没顾得上把卤肉倒碗里，打开卤肉袋子就抓着吃起来。
陆老大透过窗户看一眼她吃得那急切的样子，走到门口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
钥匙拧开锁把不需要一分钟，满桌的东西不像上次的不锈钢盆藏到桌下就行，被抓个现行，而她嘴上还沾满了卤肉的拌料油星。
看到他出现，她明显慌了，先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回来怎么知道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吃得这么好？”陆老大盯着她嘴角的油和调料冷道。
“不回来怎么能知道你欠的那些债根本没还，都是骗我的？”
“我一个月工资四百八，你一分外债没还掉还舍不得让我吃一顿肉？你这恶婆娘当我是什么？”
陆老大越说越愤怒，看着满桌子的吃食他只觉得碍眼又刺痛，他过去一把全薅去了地上。
卤肉花生瓜子落了一地，陆老大脸上没有半点可惜心疼，反正他也吃不上。
郝丽华倒是脸色难看下来，但她好像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她看一眼被薅得到处都是的苹果花生瓜子，
还有没封袋子直接砸地上的卤肉，过去一块一块的捡起往嘴里塞，半点不慌的道：
“你去外面作业，那边会包饭，还是大师傅带着徒弟，缺肉吃？”
“总不能你天天在外面吃香喝辣的，我一个人在家里吃水煮菜，你觉得公平吗？”
“我买点肉吃怎么了?我犯法了？”
“没还那些人钱是我把钱存银行了，现在银行利率百分之十几，存五百一年都有好几十，存五千一年好几百块，反正那些人零零碎碎的也不缺钱，我们拖个几年赚点利息钱不行？”
“我现在没有工作，你爸那边还不许陆欣陆谨认我，我不能为以后考虑下？”
她话一句一句的，好像都有道理有理由，他好像都反驳不了她，他懦弱一辈子嘴巴也是笨的，但他知道，这回他不能退让，这次退谁知道她后面还有什么等着她。
他痛苦的抱住脑袋，最后还是喊了出来：“我要和你离婚！”
“必须离，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还有这个月开始你不用再指望从我这拿到工资了，我会和财务那边说，今后我的工资都除了领我基本的生活费，剩下的都用来抵账。”
“我和厂里预支了一笔钱打算先把外债还了！”
陆老大说的都是他没去做，也不知道要不要去做的，但不耽误他说给郝丽华，夫妻这么多年，他还是知道她在意什么。
果然，她脸色一霎难看得厉害，没再捡地上的卤肉，她阴翳着眼看向他：“我不同意！”
“我不会离婚，也不同意你预支工资！我不同意的事情你休想！”
“你......”
“这回你就是死我面前了我都会这么做！”
陆老大知道她又要使手段拿捏他了，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吼了这么一声。
“你不离婚可以，但你今后休想我再掏钱，你这个恶婆娘！”
陆老大吼完就离开了家，他实在怕郝丽华，怕她再对她使手段，所以他匆匆逃离了那个地方，那个有郝丽华的家。
这一跑就是半个月，回来已经是一月二十号，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往年过年陆家都大鱼大肉，去年他和郝丽华被老头子赶出来后，郝丽华为了节省钱，过年他们也就吃了一碗红烧肉，今年他和郝丽华闹成这样，估计红烧肉都没了，越想越没意思，要不是为了拿工资和奖金，他都不想回来。
再想到家里郝丽华见到他了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他，陆老大连踏进家属院的勇气都没有，在外面乱晃磨磨蹭蹭到晚上他才回家。
到家却发现郝丽华没在家。
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郝丽华也没工作，怎么会不在家？
他心里奇怪，便去旁边问了周围邻居。
周围邻居看到他一个个表情都怪异得很，过了会儿他们才把最近他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原来他走后不久，他妹陆金巧把郝丽华有钱故意赖账不还的事情捅
了出来，之后家属院的人都上门问郝丽华要债了，人太多，天天堵在他家里，郝丽华不还都不行。
但郝丽华坚持说没钱，还不了，被堵家里好几天她才拿出来一叠零散毛票，说是她后面半个月的生活费，他们过年的钱都还没有，还得等他这个月发工资。
郝丽华说得可怜，看起来真的没钱，那些人也不好再逼迫，她们把那总共加起来也没几十块钱的毛票还给她就要走，这时陆金巧出现了，说那天她看见郝丽华去银行了，她有钱，只是她把钱都存银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