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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晋江正版阅读(修)

时书若无其事:“然后呢?”

“然后,陛下是个没心气懒惰成性的废物,更愿意冷眼旁观。所以我前几日再找裴文卿写了封书信,集所有新学党人大成的变法谏书,只有把正确答案明明白白摆在他面前,他才会动弹手指抄写。”

时书心里一凛,想起了裴文卿说的事,这才反应过来。

谢无炽一只手把着瓢往腰际放,触碰到滚热的温度,谢无炽声音很轻,越是轻、越像靠在他耳边呢喃。

“几天不见脸色变差了,担心我?”

时书无比正直地说话,对他发骚充耳不闻:“担心你是应该的,先说正事——所以陛下给你机会?让你十日之内搜罗丰鹿罪证?”

“嗯,”谢无炽低头,睫毛沾着淡淡的水雾,“这十日也是他考虑的时间。喻妃不会再帮丰鹿说话,激起民变朝廷奏折如雨,陛下难再饶他。”

一瓢水下去,凉水冲到后背刺激到了伤口,谢无炽蹙了下眉:“疼。”

“……我帮你问药去?”

“不用,摸我伤口。”

“摸你伤口不是更疼吗?”

“哈。”

谢无炽低低笑了一声,他本来很难微笑,但现在似乎心情不错,单手搭住了晾帕子的架子上,姿势把时书围入桎梏。

时书视野被挡住,眼中全是裸着的皮肤还有他伤口的斑痕,时书似乎能闻到他身上的热气,一种十分暧昧的味道。

时书只好更加正义天使目不斜视:“你怎么挑拨的喻妃?”

“和说服王妃一样,这权力中的每一个人无不想荣显,只有利益能动人心。喻妃想当皇后,但跟奸宦丰鹿勾搭成义女,太后和满朝文武不会答应。让和她打牌的丫鬟说闲话,放大欲望吞噬理性——踹了丰鹿让陛下励精图治,她就是皇后。”

时书:“想起来了,我那天在亭子里看到你和一个女生说话,就是她?”

“嗯,用钱收买就行。”谢无炽用时书的手背贴着腹部的伤口,“陛下阳痿不能产下皇嗣,世子随口挑拨说是丰鹿主导宫中故意让陛下服用避子汤,权力继承要换别家,王妃怎么会甘心放过这天下的富贵?便答应在汤里加壮阳的补药。她算计她的、世子算计世子的,只是为了引出‘舒康府民叛’的政事。”

时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精彩,真是精彩。”

时书推谢无炽的肩头往后,触到温暖的皮肤:“你们这些人还挺了不起~为了达成目的,各方面都打点到位。”

谢无炽凉薄的眼珠看他:“可你表情冷淡。”

时书后背一悚,被尾音勾住了。沉默,谢无炽沉声:“说话。”

“说就说。那你岂不是骗了喻妃、王后、皇帝?骗他们也无所谓。但你还骗了裴文卿,在他眼里,你是能匡扶社稷的好人。”

“他?难怪你满脸不以为然。”

时书:“他没有说什么,我自己这么想。”

谢无炽安静了下来。

他盯着时书,监狱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暗流,阳光雪白

,照亮幽暗室内的尘埃。

“哦——?”

气氛陡然诡异。

谢无炽勾了搭盥洗架上的双喜帕子,打湿后将脸埋在淌水的布里,等掌心一空,谢无炽犀挺鼻梁上沾满冰冷的水痕,长睫黏成了几缕,唇也抿成了一道平直的线。

谢无炽垂眸平静地审视时书,目光中毫无情绪的打量让时书一瞬间想起和他初遇,谢无炽分开竹海在细雨中走来,海青僧衣在身,腕戴佛珠,目光冷冽内敛如同匣中之利刃。

谢无炽这双目无下尘的眼,时刻在提醒他是个自尊自恋自傲,只为自己,坚定目标绝不更改,也绝不为别人退让的人。

时书不喜欢这种眼神,很生疏:“别这么看我,我不能帮别人说话?”

别说,被谢无炽这么盯着挺瘆人。他不笑的时候压迫感很重,充满施惩感不说,那目光就是迟早收拾你。

谢无炽眼底在几种情绪之间流转,像冰皮下涌动的暗流在撞击,不知道想了多久,他面露微笑:“别着急,我没骗裴文卿。”

不对劲的气氛被尘封,时书说:“什么意思,你打算践行新学派人的追求?”

“当然,我行在先,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谢无炽手伸到桶里捞起帕子,一寸一寸擦干身上的潮湿,勾过裤子和衣裳,狼形的肩膀和腰腹拢回了清正高雅。

谢无炽眉眼又有了沉思之状,穿衣举止却十分坦然,对着时书将衣服穿戴好。

时书为什么觉得谢无炽高自尊高自恋,正是如此。他对自己浑身上下的部位绝不自卑,自认为向谁脱了衣服,谁便会叹服甚至迷恋他。不过时书并不讨厌自恋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只要不做丧尽天良的事,时书绝不会轻易讨厌谁。

谢无炽领口交叠整齐,回到检查账册的椅子上坐下,把干涸的毛笔蘸满墨水。狱卒来收了桶和衣裳,催促:“聊完了吗?聊完了走人。谢参议,你时辰有限,可别误了大事才好!”

时书正有此意:“我不想耽误你保命的大事。那我走了!我等你回来。”

谢无炽置若罔闻,反复用笔尖撇着墨台的边缘,一下子划过去,一下子又划回来,直到墨水滴落到纸张。

“哥?”时书喊。

谢无炽抬头,微笑着说:“我会回来,照顾好自己。”

“明天再来看你。”

时书离开御史台的牢房。

时书从没想过为什么刚认识谢无炽就对自己特别好,起初本来以为谢无炽心地善良。不过经过这三个月的认识,谢无炽“无利不起早”的印象深刻地贴进了肺腑。

柏树绿荫下的大门,阳光洒在眼中,时书心中思考着:“对我这么好,仅仅因为我们都是现代穿越来的?还是说,我也跟那封账本、或者王妃、喻妃一样,有什么作用呢?”

时书灵光一闪,不免跳脚:“不会是看我长得帅,一开始就决定要睡我,才对我好吧?”另一个声音又在说,“谢无炽对你是真好啊!你怎么能这

么卑鄙地揣测他呢?!”

这三个月自己一览无遗,但谢无炽连年龄还没透露,心机智谋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所以也看不透他。

“好你个谢无炽,所以你也能在权力之间游刃有余,靠的就是说谎?”

时书一路嘀嘀咕咕太热,加上口渴便随意跨入了一间茶摊。

老板弓腰过来问:“这位公子喝什么茶?”

时书:“来杯清热的就行,多碗开水。”

“得嘞!”

时书坐下,没成想这茶楼坐的都是清闲无事的读书人,手持折扇挥来舞去自显文雅,正在品评时局朝政,其中一人喝了口茶说得唾沫纷飞:“要说近日东都最红的新人,便是现在关押在御史台那位‘兰台控鹤’!简直是横空出世,震惊朝野!忽然便生出这么个厉害的人物,据某同年好友说,这位控鹤大人生得更是峻拔高华,仪表风流,十分光彩夺目。”

时书:“谢无炽,你是真的火了。”

时书边喝水边支起耳朵听,另一位说:“他竟敢以一介白身进谏陛下,可以说是有勇有谋,倘若他能入朝为官,也许是好事一件呢?”

“本朝可未有白衣入相的先例啊?”

“他如果能赢下这次豪赌,扳倒那个大奸臣之功,进驻朝堂有何不可?”

“……不行!他要是入了朝堂,我们这些科考入仕的又算什么?”

这两个人揎拳裸臂激烈地辩论着,俨然有打起来的趋势。一旁的老板连忙上前化干戈为玉帛:“好了好了,一位歇着。买定离手啊!就赌这十日——哦不是,已经过了三日。就赌七日之后,这位引起东都轰动的‘兰台控鹤’的人头会不会落地,好不好?”

“好啊好!赌就赌!”

“谁不敢赌?得罪内相还有喻妃在旁撑腰,纵横十年的权宦怎可能轻易扳倒?我看你们真是喝大了。我就赌他人头落地!”

“………………”

我赌你人头落地,你还赌谢无炽人头落地?

时书哐地放下茶杯,两三步走到桌案前:“停下!别人的性命是给你赌钱的?你还赌别人必死无疑?你一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模样,没想到心这么黑啊?”

书生懵了:“你,你是谁?怎可当街辱骂他人?”

“我就骂了,你别管我是谁。”

时书一脚踹在桌子,震得茶水抖了几抖,从兜里掏出钱往柜台上一扔:“戏谑人命,你一辈子发不了财,考不上状元!”

“你!你!你!岂有此理!”这书生被说得面红耳赤。

时书发泄心里的不爽,转身大步离开了茶楼。

蒸笼里闷热的天气,头顶上忽然出现了阴云,拢在头顶暴烈地晒着。时书走了一会儿,地面砸出豆大的湿印,从一两枚演变成了水浪一样的潮湿,这大伏天气的东都,竟然隐约有了要下雨的趋势。

时书蒙头就跑。

“下雨了下雨了!”

*

这七日时书频繁往来于院子和御史台,和谢无炽说几句话。

第十日,当他身影再出现在御史台,反被拦住:“你哥已经不在这里了。”

时书:“他去了哪儿?”

“连人带奏本一起送进了皇宫,正在面圣。”

“你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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