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点点头,叫紫鹃雪雁坐在床边,说道:“雪雁,紫鹃,你们两个都比我大,虽然你们是我的丫头,我现在只把你们当我的姐姐看待,今天我希望你们可以和我说心里话,说真话。”紫鹃有些纳闷,道:“姑娘,我们什么时候没有和你说真话说心里话呢?”雪雁也着急道:“姑娘今天是怎么了?我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从小跟着姑娘,看着姑娘,我对姑娘决无二心的。”黛玉笑道:“二位姐姐别多心,我不是怀疑你们,也不是要你们起誓,我是想让你们帮我,给我出主意,希望我们三人以后可以好好过日子。”紫鹃和雪雁看黛玉一脸认真,忙问:“姑娘要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呢?”黛玉想了想道:“你们告诉我真话,宝玉这个人好不好,我和他有没有姻缘在?我和宝玉如果在一起会不会很如意开心?你们可要告诉我真心话。”
紫鹃和雪雁二人听了十分惊异,没有想到黛玉竟然问这个。一直以来,黛玉都不愿直视这类话,现在却怎么直接问两人这事,二人倒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雪雁看了看紫鹃,又看了看黛玉,见黛玉十分平静,只好说道:“姑娘,既然你问这个,要听真话,那我一会说什么,姑娘可千万别生气,更不要哭啊?”黛玉笑道:“你说,我刚已经说了,是我求你们来陪我说话的,我不会生气,也不会哭的,你尽管说。”
雪雁看了看紫鹃道:“那我先说吧。姑娘,我来这府里的时间,和姑娘一样,姑娘心里想什么,我心里也是明白的。到这里后,虽然多数时间紫鹃陪姑娘在一起。姑娘的喜忧我都知道。要说宝玉,模样,脾气是好的,写字做诗想必姑娘也喜欢,他对姑娘也十分的好,姑娘的心里,也一直有宝玉,是吧?”黛玉听了,脸红起来,见黛玉并没有生气,雪雁又说道:“姑娘可别怪我雪雁多嘴。宝玉这些好,很多女孩子都会心动的,也不单是姑娘一个。姑娘是聪明人,想必心里也明白。姑娘的性子,姑娘自己明白。要我说,宝玉并不适合姑娘。姑娘常常烦恼,因为,姑娘想过我说的这些,可就是心里放不下。姑娘希望有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人,宝玉做不到,老太太和太太也不会让宝玉只有姑娘一个人。金钏儿投井,晴雯被撵病亡,袭人可以多领二两月例,还有云姑娘,宝姑娘,哪个不和宝玉相关呢?宝玉为了姑娘,确实用了不少心思,他会为讨好姑娘的好低声下气,会为了姑娘说去做和尚,可姑娘却不是唯一听着这种话的人。”
雪雁看着黛玉依然平静,继续说道:“姑娘,你知道吗,有时我想,琏二爷和宝玉究竟会有多少差别呢?二奶奶也够厉害了,可是尤二姐,秋桐,鲍二家的,这些又是什么呢?老太太和太太又是怎么劝二奶奶的呢?宝玉不是坏人,但谁说金钏儿的死与他无关?晴雯被撵,宝玉是亲眼所见,但他做了什么呢?即使姑娘不在乎这些,那宝玉不爱看书求取功名,也不善武艺建功立业,仕农工商,宝玉会哪种呢?长久下去,宝玉靠什么让妻子儿女安稳无忧一世呢,老太太太太老爷都是会老的。还有,从现在看,即使姑娘和宝玉两厢情愿,没有芥蒂,我也认为姑娘也难和宝玉一起的。”
紫鹃听了道:“怎么会呢?老太太可是把姑娘放在心尖上的。”雪雁道:“你们听我说,我并不是说老太太不好。为这事,我替姑娘担心了好长时间。老太太是姑娘的亲外祖母,自从姑娘来到这里,一直对姑娘好,甚至比这里的姑娘更好。可是,老太太除了是姑娘的外祖母,还是这府里的长辈,是有众多儿孙的老太君。老太太当年对姑娘,现在对姑娘,是有差别的。老太太也曾看好姑娘和宝玉。可后来,慢慢变了。我记得老太太亲口说过,这府里的几个姑娘,只有宝姑娘是最好的。娘娘是老太太亲自教养的,宫里送来的礼物,只有宝姑娘和宝玉的一样。宝姑娘十五岁生日,也是老太太拿出二十两银子办酒戏。在清虚观,张真人要给宝玉说亲,老太太没有拒绝,还说只要模样配得上的就可。琴姑娘刚来时,老太太也动了心思,好在琴姑娘已经定人。紫鹃对宝玉说姑娘要回姑苏,宝玉着急生病,为了宝玉不多心,老太太当这么多人的面说林家的人都死绝了再没有人会接走姑娘。我不知道姑娘有没有想过这些。若老太太心思没有变,为什么会有这些?说这些做这些时有没有想到姑娘呢?至于府里传姑娘小性子,说话尖刻,宝姑娘的金锁要配玉,还有,晴雯被骂成狐媚子,谁不知道晴雯长得像姑娘?老太太难道不知道吗?若姑娘与宝玉有缘,还有这些发生吗?若没有缘,将来姑娘必定要外聘,会聘什么人家我们不知道。二姑娘尚且如此,姑娘又会怎么样呢?姑娘常常伤心流泪,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想姑娘秉承林家家风,样样拔尖,这方面却看不透,常委屈自己,甚至糟蹋自己的身子,雪雁我却无奈,我愧对老爷太太。想当年我雪雁命苦,五岁被卖到林府,老爷太太对我又好,就如我的重生父母,让我陪着姑娘。而姑娘对我又好。这些话,我好久就想对姑娘说,又怕惹姑娘伤心。”
雪雁说到这里,忍不住拉起黛玉的手,说道:“姑娘,现在你已经十五岁了,你还记得老爷去世前叮嘱姑娘:‘如果想家了,就回去看看,林叔会守着老宅。’姑娘,林家有老宅,有祭田,即使姑娘一无所有,也可让姑娘衣食无忧安宁度日,何况还有林叔,族人的帮扶。姑娘的父亲是前科探花,祖上是列侯,又是钟鼎之家。在老家,想必老爷还有一定安排。姑娘在这里一切过的好倒没有什么,但现在是这个样子,姑娘要好好想想才是。”
黛玉听了雪雁这番话,无言以对。黛玉本是七巧玲珑心,怎么会不知道雪雁说这番话的含义,虽然自己想过,但这些话却比自己心窝掏出还真切。黛玉很感激的看着雪雁道:“雪雁,你不亏是我们一起长大的,你让我明白了很多,也会放下很多。你放心,我会记在心里。”又对紫鹃道:“紫鹃,你虽是老太太给我的,可我从没有把你当外人,你也说说。”
紫鹃听了,面露愧色道:“雪雁说的这些,都是实情,我也想过,但究竟没有对姑娘说过。我还想法希望姑娘和宝玉一起,因为我是这里长大的,老太太也一直对我不错。现在想来,因为这些我差点误了姑娘,真是惭愧。老太太是姑娘外祖母,自然疼姑娘,但肯定更疼宝玉。老太太年纪大了,能不能周全姑娘,我也不知道。我原来说过,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若姑娘把宝玉当知心人,就要有更宽的心,若无法做到,就放下吧。宝玉不会仵逆老太太和太太,毕竟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是古训。姑娘要有个心眼,为自己多想想才好。”
黛玉静心听着,也不答言,心里已经是明镜似的。看红烛摇摇,窗外偶尔传来风声,想必夜已深。于是对雪雁紫鹃道:“你们去歇吧,我读了那么多书,你们今天晚上的话让我明白了更多道理。我会记住的,谢谢你们两个了。”紫鹃扶黛玉躺下,捂好被子,和雪雁才去外面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