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黛玉从贾母处出来,径直去柳宅看惜春。来到惜春处,柳姑妈和丫头正在屋檐下牵着柳如雪学步。柳姑妈见黛玉来了,忙让丫头带孩子,自己迎出来。黛玉和如云进了屋子,忙问:“柳姑妈,我妹妹现在可好?”柳姑妈给两人倒了茶,忙道:“现在后院歇息呢,湘莲的师父带来的方子,已经用了几天,这两天好多了,只湘莲说要多躺几天,前些天什么也吃不了,身子还很弱。”黛玉忙道:“柳姑妈,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多虚礼,我只想先去看看妹妹。”柳姑妈忙道:“我带你们去看看她吧。”于是引了黛玉和如云去后院。
进了惜春屋子,黛玉见惜春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惜春见了黛玉,忙要强起身,黛玉上前按住道:“妹妹快歇下,我来看看你,今怎么样了?”惜春忙道:“劳烦姐姐亲自来看我,我已经好多了,柳大哥的师父给了一个方子,用了这两天好多了,我让柳大哥把方子也给妙姐姐送去了。姐姐别担心,我这两天可以吃些东西,前些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吃什么吐什么,弄得我浑身没有气力,原来如风和如雪时间短也没有这样过。”黛玉忙问道:“有多久了?”惜春道:“现在快三个月了。”黛玉又问道:“有没有找好的大夫看看?”惜春道:“看了,柳大哥还叫了好几个宫里的太医看了,妙姐姐现在也害喜,也是两个多月,她除了爱睡觉,其他倒没有什么。偏是我的身子不争气!”黛玉忙劝道:“妹妹别急,我原来刚有霖儿和霜儿时,看了油腥和肉类的菜就想呕吐,不也挺过来了,况且现在柳妹夫的师父给了好的方子,很快会好的。”惜春点点头道:“也亏得柳大哥的师父来京城,这两天我也可以吃些东西,但柳大哥要我再躺几天,说我本来瘦,又困了这么些天,身子更弱,要我多歇息,说等满了三个半月才可以让我多走动。”
黛玉劝道:“那你多听妹夫的话,省得他不安心。我今去看老太太了,所以顺路来看你。我们几个好久没有见面了,我常想你和妙姐姐,可我府里也忙,冰妹妹嫁后,我没有帮手,太妃和嬷嬷年纪大,又帮我带着霄儿,我前几天若不是你姐夫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和妙玉姐姐又有喜了。”惜春听了黛玉说刚去看看过贾母,忙问道:“老太太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吧?”黛玉忙道:“没有,只老太太告诉紫鹃说想见我,还说也想见见二姐姐和你,我已经把你有喜的事情告知她了,她嘱咐我劝你好好养身子,说她已经是快八十岁的人了,就是真一下子去了,也是自然天理。好妹妹,你别挂念,先安心养好身子。”惜春点头道:“我知道,我一直想去看看老太太,但天气热,柳大哥又忙,说是忙了禁卫军那里还要去宫里指点皇子他们武艺剑术,除了早上,饭也没有空回来吃。现在如雪正在学走路,姑妈带孩子也累,还好这丫头还伶俐,可以帮很多。林姐姐,你让紫鹃告诉老太太,等我身子好些就去看老太太。”惜春又问起现在的宝玉,贾环和贾兰的情况,黛玉一一告知。惜春听了,叹气道:“如果宝哥哥,环儿,兰哥儿用心,贾家还是有可能兴起的,只希望他们都可以好好的,取前辈教训,好好拿出男儿的志气来才好!”黛玉道:“可不是,若宝玉环儿兰儿这几人可以光宗耀祖,想老太太应当还可以支撑一些时日的。”
黛玉说到这里,让如云拿过一个盒子,对惜春道:“这是上好的人参,我得了几支,给了两支给老太太,两支给你。”惜春听了不接,说道:“林姐姐,你身子也不好,还是你留着吧。”黛玉道:“我是特意送给妹妹你用的,你好好养身子,其他不要多想。”劝了好久,惜春才将那参收下。两姐妹又说了会话,黛玉起身告辞,柳姑妈要留吃饭,黛玉道:“我还是回去吃,现在府里事情也多,妹妹好好养身子,有什么事情让柳妹夫告知我们,可别见外才好。”惜春柳姑妈见黛玉执意要回去,也只好作罢,柳姑妈送黛玉主仆上了马车,看马车逐渐远去,才返回宅子里。
却说迎春,从孙绍祖那里得到贾母想见自己的事情后,因那姨娘有了身孕,且即将临盆,过了两日才抽空去看贾母。贾母见如今的迎春越发稳熟,俨然一家当家主母风度,倒也安下心来。问及现在迎春在孙家的情况,迎春一一作答。贾母听到迎春说孙绍祖的姨娘已经快要生孩子,见迎春并没有任何嫉妒之意,暗暗称奇。迎春道:“老太太放心,那个姨娘还算和顺,对我也敬重,孙绍祖说了,不管她生什么,他对我还是现在一样。”贾母道:“姑爷能这样就好,二丫头,如今你有已经有儿有女,好好料理自己的家,好好教导孩子,只要姑爷安于职分,想必你也可以安宁一世。等你琏二哥哥回来,你告诉他我说的话,娶了平儿,好好过日子,大房也就指望他了。巧姐让她满十四岁后与板儿成亲,有个乡下的亲戚,无论发生什么,也有退路,巧姐没有刘姥姥和板儿,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你们几个姑娘家,要好好相互帮衬。若有机会提携宝玉,环儿,兰儿更好,但切忌不要惹天子之怒,我们贾家是受不起再波折了。”迎春听了,一一答应。看贾母面容枯瘦,风烛残年,又如此交代,不知道可以挺多久,迎春心里也难过。怕贾母伤感,迎春强忍眼泪,安慰了一番,又分别去李纨,宝钗屋子坐了一会,这才起身告辞回去。
不知不觉,已经是八月初九。这日,柳湘莲比往常早些回来,见惜春坐在屋檐下看女儿如雪走路,柳姑妈在一旁跟着走路还有些摇摆的如雪。湘莲拴好马,惜春忙站起道:“大哥,今怎么回来早?”柳湘莲微笑道:“皇上说我这些天辛苦,又听说你有喜病了些日子,让我从今起早一个时辰回来陪你。”惜春忙道:“那不会误你的公事吧?”湘莲道:“不会,妹子放心。”说罢抱起女儿如雪,亲了几下,如雪高兴,也亲了湘莲几下。湘莲对柳姑妈道:“姑妈,今儿妹子吃东西怎么样?”柳姑妈道:“今儿吃得好,还是你师父的方子好,看你妹子这几天,饭量已经比原来好多了。”惜春也道:“大哥放心,我现在没有事情了,不知道妙姐姐现在可好?你有没有问问冯姐夫?”湘莲道:“问了,你妙姐姐现在好,冯夫人还说你妙姐姐现在怀的定是个女儿,冯紫英乐着呢。”惜春听了,笑道:“若是女儿,妙姐姐应当高兴,先前老说羡慕我和林姐姐有女儿呢。”湘莲放下女儿如雪,微笑道:“姑妈,你说这会妹子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儿呢。”柳姑妈笑道:“我看八成是男的。”湘莲笑道:“若是男孩,定是比如风淘气!”惜春道:“大哥,这怎么说?”湘莲道:“妹子,你忘了,师父来这里给你诊脉时不是说了,若这次你生的是个小子,他要帮这小子找个妥当的师父好好教导,说还在娘肚子里就不安分,不找个厉害的师父哪行!”
惜春听了,笑道:“大哥,若真是这样,大哥,你可舍得让我们的儿子离开我们?”湘莲道:“这有什么,师父给我们儿子介绍的师父,肯定是不平凡的,对我们的儿子肯定有好处,在哪里都是我们的儿子。孩子学艺至多也就几年,我们想看也不难,何况学什么也应当是四五岁以后。”惜春道:“可我就是有些不舍得,现在如风我一个月也就见一次,好想看到他呢。”柳湘莲笑道:“我不是可以天天看如风?况且水霖,冯应麟都在宫里,皇上常去看他们,喜欢得很呢,几个人学文学武的,都长进快。”惜春正要说话,丫头说已经备好晚饭,湘莲扶了惜春,一家子只好先吃饭。
饭后,惜春和柳湘莲回屋,惜春道:“大哥,我今儿给如风做了一双鞋子,你明儿带去给他。还有,我想求大哥应我一件事情。”柳湘莲听了,忙问道:“妹子,现在你身子不便,上次又病了这么些天,还是好生歇着,针线让丫头做吧。妹子你要求我什么事情?”惜春道:“大哥,上次老太太说想见我,因为那时我身子稍好,我没有去。现在我已经好了,我想去看看老太太,可好?”湘莲道:“可是妹子,坐车我怕累坏你和孩子,我不放心。还是等生了孩子再去吧?”惜春道:“可是,大哥,老太太快八十岁的人了,既然想见我,相见林姐姐和二姐姐,定是心里有什么想法,甚至可能有什么预感。老太太能历经这几次大难,能挺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我怕有万一,岂不是我一生的遗憾?想我出生没有了娘,是老太太让人将我带到荣国府抚养长大,林姐姐和二姐姐都去看过老太太,就我没有去,我心里总不安。大哥,你放心,我们的孩子,我想定会懂孝顺的,陪我去看老外祖母,定会无事!”
柳湘莲道:“妹子,可我就是不放心。我们还是问问我们的孩子吧?”说罢,轻轻抱起惜春,轻放在床上,然后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惜春微微凸起的肚子上,又轻抚摸了一下惜春的肚子,低声道:“好儿子,你娘想带你去看你的老外祖母,你可要保你娘平安无事,听到没有?”只一会,湘莲笑了,抬头对惜春道:“好妹子,我们的儿子答应了,我感觉他真的应了,刚才他在你肚子里动了一下,你有没有有感受到?”惜春点头道:“那大哥可答应了?”柳湘莲道:“妹子,我们儿子答应了,我也答应你,不过,我要陪你去才放心,我看后天早饭后陪你去,再送你回来,我再去办差,可好?你放心,我明天会先安排好公事。”惜春听了,点点头,二人这才歇下。
八月十一日,用过早饭,柳湘莲告知姑妈自己要陪惜春去看贾母,柳姑妈免不了交代再三,惜春和柳湘莲都应了。柳湘莲特意雇了一辆舒适的马车,扶惜春上了车,直往贾母处行去。
惜春和柳湘莲来到贾母处,见贾母一家子刚好吃过饭不久,都围坐在客厅里陪贾母说话。众人见柳湘莲陪惜春来看贾母,忙将两人迎进屋子。贾母今日精神似乎不错,见惜春和柳湘莲站在一起,两人都形容俊秀,有一种令人生敬的傲世之美,心情更是大好。平儿和巧姐给两人倒了茶,贾母道:“四丫头,你也是,我不是让你林姐姐跟你说了,你有身子不方便,要安心在家里养身子,怎么还是忙忙的和姑爷来了?”惜春忙道:“老太太,好久没有见你,我想来看看你们。我现在好多了,老太太别担心。不知道现在你们大家可好?宝玉哥哥会不会常回来?我听林姐姐说,现在环儿在军营里很上进,兰哥读书也用功,老太太,你要好好养身子。”贾母道:“我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宝玉有了差事,环儿和兰哥也上进,又都见了你们姐妹,我也安心了。四丫头,记住我的话,好好和姑爷过日子,好好教导孩子,孩子是以后的希望。”惜春点头道:“老太太放心。”又拉过柳湘莲道:“老太太,柳大哥吃过很多苦,他原来和宝玉哥哥认识,我们会好好过的。”柳湘莲也道:“老太太放心,妹子是一个好的妻子,是一个好的母亲,我柳湘莲会一辈子护着她,不会让她委屈,老太太尽可放心。”贾母听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惜春有和李纨,宝钗,平儿说了一会话,又劝慰了贾母一番,才告辞回去。贾母和李纨宝钗平儿知道惜春有身孕,且柳湘莲说要送惜春回去还要去朝中办差,只好目送惜春柳湘莲上了马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