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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金鱼(三合一)

虽然这句话并没有指明撞见的是什么,但由于江稚茵自己心虚,自动把这话补成了她想的那个意思,于是舌头像打结一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那天……就是……”

闻祈把手里的台灯摁亮,这点灯光恰好只够照亮彼此的脸,他突然轻微把眼睛眯起,笑一下,反问:“那天?”

他把台灯搁在桌子上,“小时候不是也撞见过停电?你拿着那个坏掉的手电筒,强迫大家听你讲鬼故事。”

原来说的是这档子事……江稚松掉一口气。

没有多余的灯能放在厨房里,他把窗户推开了些,窗口正对着一轮月亮,让屋子里透进来一点皎色的光,江稚茵晃动着玻璃杯里的热水,看着杯子里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

只是把菜热一下,用不了多长时间,闻祈就端盘上桌了,江稚茵刚拿起筷子,听见他说:“你什么时候开学?”

“八月二十五去报道,但我打算提前一天走。”

“在哪儿?”

“海城。”

江稚茵笑一下,接着说:“怎么,你打算去送我吗?”

闻祈吃东西时动作很文雅,慢吞吞嚼了几下,眼也不抬:“不算送你,一起走吧。”

她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又向他确认:“你也考去了海城?”

“嗯。”闻祈发出短促的一声。

非常奇怪的,江稚茵突然感觉到自己心脏上一直悬浮着的那个重物,倏忽间降落了,随即漫上来一股踏实感,填满了五脏六腑,让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好。”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饭,猝不及防被噎住,“那到时候我、我打电——”

被噎得实在说不出来话,她直接去拿旁边的杯子,结果杯中的水已经空了。

闻祈递过来一杯:“先喝我这杯吧,我再帮你接。”

江稚茵盯着那个玻璃杯,杯沿有抿过的水渍,她在短暂思考后拒绝:“不了,我接、接杯新的。”

刚把手撑在桌子上准备起身,他就轻轻摁住她手指,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劲,但嗓音却带一点难以察觉的寒意:“我去接,你缓一会儿。”

接来的水是温热的,恰好入喉,江稚茵灌了半杯,那股凝噎感缓缓消退。

闻祈搭在桌沿的手指缓慢敲击着,他似乎不打算继续动筷,突然问:“上次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看了吗?”

她的身子僵住,咬住筷子尖滞了一下,还是坦诚道:“还没,那天礼物很多,我都还没来得及拆。”

生日那天的礼物就拆了孙晔一个人的,因为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她当场就给拆了,其他人的都还没来得及看。

江稚茵忙说:“今晚回去就看。”

闻祈鼻间冷呵一声,语义不明:“别人送的你就看,我送的你就扔一边。”

“都是好朋友,别人跟你勾肩搭背你还能笑,我碰你一下你就躲,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

“算了。”他垂下眼帘,“我和我的礼物一样,本身也都值不了几个钱。”()

闻祈好像真的被伤了心,漆黑的小屋里,那点微弱的薄薄灯光照亮他眼底的一点红,又被睫毛投下的影子遮覆住,顷刻间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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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江稚茵也不是那个意思,她只能干巴巴解释:“我没有那么想过,只不过就是觉得……同性朋友和异性朋友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我不能拿你和陈雨婕相比,她和我还能睡一个床呢,但我和你就不行,对吧?”

她总不能说你上次喝醉的时候亲过她,所以导致她直到现在心里还怪怪的吧。

“我们以前没有睡过一个床吗?”他突然说。

“……那是小时候。”

“……”

他沉默不语,似乎不想回答,又拿起了筷子。

江稚茵有时候觉得和闻祈解释这种事比教马世聪算术还累。

回家后第一件事是问江琳自己生日当天收到的礼物去哪里了,江琳似乎早早入睡了,房间门紧闭,没有回应,江稚茵也不想打扰她睡觉,就自己轻手轻脚地打开各种柜子。

礼物上都没有署名,她也分不清哪个是闻祈送的,只能把每个都拆了,包装袋散了一地,她盘腿坐在一地狼藉里,视线细细探过每个礼物。

正前方是一串风铃,看上去是手工品,连接处的绳结都打得很笨拙,蜗牛壳比以前她捡的那些要大上一圈。

江稚茵把风铃挑出来,然后把其它装饰品都在书桌上摆好了以后,踩着书桌才够到卧室的窗沿,在上面贴了一个挂钩,把风铃挂了上去,比了半天的角度拍好一张照片,给闻祈发了过去。

【拉粑粑大王】:“完成!”

江稚茵倒在床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盯着闪动的对话框,昵称下方一串“对方正在输入中”。

【用户136】:“不喜欢的话,不必勉强。”

【拉粑粑大王】:“挺漂亮的,比我以前那个做得好。”

【用户136】:“好。”

就回了这么简单的一个字,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江稚茵觉得他可能误会自己在说客套话。

实际上真的没有恭维的意思,她确实很喜欢。

昵称下面又反反复复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可始终没有新的消息弹进来,江稚茵也猜不到对面正在犹豫什么。

这串风铃一直跟着她上了去海城的高铁,临走前她问江琳要不要搬回海城,江琳像是嫌麻烦,摆摆手说:“才搬来半年,你妈我在这边还有工作呢,你在那边呢,就好好读书,想家了就坐高铁回来,来回才四五个小时,又不是特别远的地方。”

江稚茵丢下行李箱,瘪着嘴叫了一声“妈”,想最后跟她拥抱一下,江琳咧着嘴笑:“少腻歪我啊,多大人了。”

“那你注意身体,有不对劲的就给我打电话。”

“用不着杞人忧天,你妈我惜命着呢。”

邓林卓没考上海城的学校

() (),只能留在本地念个次一些的大学?()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顺路来送他们一程,陈雨婕早就订票走掉了。

江稚茵左看看右看看,问着:“小马没来?”

邓林卓移开视线,摸了下鼻子:“他家有事,帮着看废品站呢。”

江稚茵还挺欣慰:“当初一本算数题只能做对一页,现在已经能算好账了?”

“算不好也没办——”邓林卓刚咕哝出声,抬起眼睛瞥了谁一眼,又立马止住话头,“反正你俩就安心上学去,我在滨城也能看着点小马。”

站台广播通知检票,江稚茵跟他们挥手告别,闻祈只简单跟几个朋友点头示意。

因为是一起订的票,两人座位也挨在一起,前排一个女生的箱子放不上去,有点着急地拜托江稚茵:“叫你男朋友帮我放一下可以吗?”

她一时愣然,一句“他不是”刚出口,闻祈已经顺手把那人的行李箱搁在上面了,那女生朝他俩道谢,江稚茵的解释都变得多此一举。

闻祈今天戴了耳钉,耳垂上是黑色圆钉,并不突兀,但细看后才发现他耳骨上还扎了两个银色的小环,整个人的气质就变得不正经了一些,像夜店风,偏生长相又偏冷,不喜搭理人,那种风尘感就稍显漫漶。

江稚茵一边拧瓶盖一边问:“怎么突然戴耳钉了?”

闻祈垂眼戳了几下手机,简单回答:“怕耳洞长起来,就白打了。”

她问了一个在心头盘桓许久的问题:“为什么会想打这么多耳洞?”

闻祈瞭她一眼,神色变得淡漠了一些,敷衍回答着:“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好奇心没有被填满,但又没法继续问下去,江稚茵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水。

离开海城不过半年,再度回来的时候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熟悉的街开了不熟悉的店,以前常去的早餐店却倒了一个又一个。

开学有一个月的军训,站军姿,踢正步,走方阵,说到时候每个院都要在校操场检阅。

理科类院校里的女生本来就少,江稚茵班上的女生统共就八九个,刚好凑了两个宿舍,每天晚上军训完,江稚茵是第一个去洗澡的,但每个人生活习惯不一样,宿舍里有个熬夜党,半夜一点才去浴室洗漱。

她的床位离洗手间最近,乒乒乓乓的动静把她的觉吵成两半,前半夜睡一半,后半夜睡一半,跟室友洽谈过后也没有改善,实在没办法,江稚茵只能成为首个开学不到一个月就去找导员申请换宿舍的人。

但恰逢今年开始扩招,很多宿舍都变成四改六,江稚茵要是换宿舍,不仅要搬着刚铺好的床垫和帐子去南区宿舍楼,还要住六人寝上下铺,并且因为不是一个专业的,课程不一样,作息什么的更不合。

导员问她想清楚了没有,江稚茵突觉太阳穴发疼,说再考虑一下。

晚上所有人穿着迷彩服围坐在花坛边上,教官是退役后考到本校的研究生,拎着蓝牙音响放歌找人表演才艺,江稚茵得了空躲在一边的花坛后边,靠着冰凉的瓷砖,

() 给江琳打电话。

她告状的时候特委屈,空出来的那只手揪弄着花坛里的大丽花叶子,江琳这段时间突然变得耳背起来,她一句话有时候要重复两二遍才能被她听清。

江琳:“那你不然就搬出去外宿吧,找个离学校近点儿的地方。”

江稚茵抿住唇:“可我每个月生活费就要花挺多了,再加上房租,那你的工资不得全花我身上了?你自己怎么办?”

她咬牙:“算了算了,大不了我再忍一下。”

江琳言之凿凿:“为什么要说服自己忍耐?你长到这个年纪,吃了这么多米,好不容易考上这么好的学校,是为了去受气的吗?”

“别忍嗷,不然你就直接跟她干起来,她要是赖着不走我们就搬出去一个人住,还自在些,家里的钱本来就是存着给你上大学用的,你妈我每天在单位食堂吃饭,能花几个钱?不用你省。”

花坛里的叶子被她揪得秃了一块,江稚茵扫去身上的碎叶子,犟起来:“我先看看附近房子的租金吧,要是有合适的我就租,不用你给房租,我觉得拿个奖学金,周末再去做个家教,也能有不少钱,你别急着给我打钱,打了我也给你退回去。”

毕竟是名牌大学高材生,而且刚高考完不久,高中知识还没那么快就忘。

海城这边物价普遍高,家教开价也高,一小时好几百的比比都是,她回头制定个方案,再加几个信息群问问。

军训休息期间江稚茵就在软件上看看房源,这边寸土寸金,想找个租金低的房子着实不易,江稚茵看了好几天都没有合适的,闻祈倒是突然给她发了消息:

【用户136】:“江阿姨说你要找房,让我帮你盯着点,怕你被骗。”

【拉粑粑大王】:“走中介应该不至于吧,不过中介方肯定要收佣金,就是价格上贵一点。”

【用户136】:“附近有一些老小区,住户都是老人,不太会操作,基本都是直接手写一张告示贴在楼外面,这种应该会便宜一些。”

江稚茵还在考虑,闻祈就又接了一句:

【用户136】:“到时候我可以帮你看看。”

这个方案还不错,主要是便宜,还能尽快解决她的困境,于是江稚茵同意了。

海城这边地域的贫富差距很明显,中心商圈处处是高楼大厦,寸土寸金的,只有夹缝里还留存着老街和老居民楼,门对门立着,中间牵好几条晾衣绳,因为过道狭窄逼仄,直接被楼层倒下来的阴影覆盖,透光性很差,显得潮湿。

走进楼道的时候,江稚茵嗅见一股很浓的阴湿味,仿佛能从墙里渗出水来,楼道的扶手有些许掉漆,墙面斑驳了几块,似乎又找人重新上过一遍油漆,看上去还算干净,没有那种百年老楼的破败感。

房东是个地中海老头,说自己要搬去跟儿子住了,这套老屋就空了下来,老人对房子有感情,又舍不得卖,就想着租出去,每个月收点租金。

老楼里没有电梯,只能徒步爬上五楼,闻祈

帮忙提着她的行李箱,速度就落后他们稍许。

房东还在滔滔不绝,说建筑材料不太隔音,楼上楼下有时候喜欢吵架,可能有点影响睡眠,不过一般吵到十一点就停止了。

江稚茵“嗯嗯”几声,房东就拧开了门,空间不算小,看上去能有六十多个平方,设施都挺齐全,还有个小阳台。

“就一个房间,以前我儿子偶尔来看我都只能睡沙发,要是你们两个人一起住的话可以换个大点的床。”

坦诚说自己一个人住这里的话似乎有些不安全,怕被人找上门来,于是江稚茵敷衍着说“好”。

行李箱大概有十公斤,拎上五层楼也很累,江稚茵能听见闻祈显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余光瞥见他缓慢把上衣袖子向上挽,露出一截小臂,她迟钝地移开视线。

房东把钥匙递给她:“就这一把钥匙,有时间你再去配几把备用的,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啊。”

江稚茵连连道谢,目送房东下楼,关上门后摸索着使用房子里的饮水机,给闻祈倒了杯水:“你坐着歇一会儿吧。”

闻祈接过杯子,抬眼看看她,问:“不用我帮你整理东西吗?”

“不急。”她摆摆手,“先叫个外卖来吃,有力气了再干也不迟。”

他稍稍一挑眉:“我体力还可以的,不至于拎个箱子就没劲了。”

江稚茵又想到他高中跟赵永伟打起来的事情,当时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那个场面,但根据赵永伟身上的伤来看,他确实所言非虚。

但是连轴转的话还是劳神费力,她肚子饿,先叫了外卖送上楼,一边吃一边问:“说起来好久没跟邓林卓和小马联系了,周末要不要叫他们来海城一起玩?”

“最近应该不行,邓林卓在滨城那边帮忙处理小马的事。”

江稚茵手中的筷子一顿,把身子坐直:“小马出什么事了?”

闻祈握了握水杯,燥热的手心触到一股凉意,在短暂几秒的沉默过后,他开口:

“马爷爷去世了,交通事故,还挺棘手的,小马又什么都不懂,只能靠邓林卓留在滨城帮点忙。”

去高铁站那天就见邓林卓欲言又止的,最后却什么也不说。

江稚茵彻底把筷子放下,“你让邓林卓他们瞒着我的?”

他不说话。

“邓林卓就听你的话,不是你嘱咐过,他那大漏勺怎么瞒得住?所以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告诉你了你肯定说要留在滨城,那边的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弄明白,开学怎么办?”

闻祈把着一副冷静的腔调,缓慢把视线移到满是脚印的地板上,“而且,不想因为这种事拖着你。”

江稚茵直接伸手去够沙发靠背上的外套,闻祈皱一下眉,摁住她的胳膊制止:“那边的事情用不着你去,你好好上学就行。”

他靠得很近,整条胳膊横亘在她腰身,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一个半抱不抱的姿势,江稚茵稍微一动就能被他钳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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