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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第2章

春景堂东次间内灯火通明,男人双眸幽深,宽肩腿长身姿俊挺立在那,明晃的宫灯映照在那张韶润俊雅完美得挑不出瑕疵的脸,神色一如既往温和平静却又隐隐透着几分不敢轻掠的贵气。

明明还是那张脸,却莫名令谢云初生出一些异样。

他穿着一身月白的直裰,腰间用深蓝宫绦系着一块和田沁玉,本就生得俊美,再配上这身装扮,越发矜贵无双。

莫不是为了讨谢云秀欢心,刻意装扮得年轻些?

谢云初被愤怒冲昏头脑,脱口而出道,

“我晨时给你递的消息,你怎的现在才来?”

语气比方才还要咄咄逼人。

她还在这半死不活地熬着,他却急吼吼地打扮得跟花孔雀似的。

谢云初满腔愤懑。

王书淮见妻子眼眶发红,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一滴泪,稍稍错愕住。

他压根不知她往衙门递了消息,更不晓得她急成这样?这与她平日的温婉大气迥然不同。

只是他的错愕转瞬即逝,双目很快恢复如初。

大婚一月,谢云初便有了身孕,自那时起,他便搬回了书房,至今一年有余。

娶妻娶妻,延绵子嗣为第一要务,王书淮不认为暂时分居有什么不妥。

诞下孩子后,谢云初产后出血,身子颇虚,王书淮也没想着留宿后院,直到方才晨昏定省,母亲严词厉色要求他与妻子敦伦,说是谢氏已休了半年,可继续生养。

王书淮方意识到,孩子已有半岁。

这才回了春景堂。

哪知一进来便对上谢云初埋怨甚至委屈的控诉。

延续香火是长孙之责,也是谢云初在国公府站稳脚跟的关键。

谢氏焦急埋怨,也能理解。

王书淮缓步踱上台樨,神色平静,语气称得上温和,

“抱歉,我回得晚了些。”

挺拔的身影立在台樨,面上罩着不染尘埃的清润,风姿磊落,俊雅翩然。

只是这话并未让谢云初怒火减少分毫,反而那过分平静的神情令她呕心,她忍着酸楚,铁骨铮铮问,

“太太所谋之事,你可晓得了?”

王书淮神情微微一顿,双手往后一负,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母亲方才的话从脑海闪过:“你祖父年纪大了,你是长房嫡孙,这世子之位无论如何得落在咱们二房头上,上回谢氏有孕,你祖父面上不显,心里却盼得紧,结果只得了一女,眼下趁着年轻,你们得尽早诞下嫡长子,也好安你祖父之心.....”

国公府那笔烂账,岂是一个嫡孙能应付得了的。

母亲与谢氏心思还是太浅了些。

王书淮无意与妻母争执,淡声颔首,

“我已知晓。”脸上依旧是那份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

谢云初给气疯了,他怎么可以当着将死妻子的面,将续弦的事说得这般轻飘

飘。

谢云初深深按了眉心,险些喘不过气来。

不,不对,是她错了。

这样的王书淮才是她所熟知的王书淮。

无论何时何地,他总能冷静敏锐地权衡利弊,做出最优的抉择。谢云秀是两个孩子的姨母,温柔大方,乖巧可人,既与府上诸人亲近,家世容貌也甚是出众,给他当填房简直是不二人选。

他们额手称庆,却无人问过她的意思。

谢云初心口的那股气顺不过来,也咽不下去。

她阖着目,语气冷淡,

“我不答应。”

继而慢慢在床榻转了半个身子,几乎是不屑再看王书淮一眼,语气听起来十分无情甚至带着嘲讽,

“急什么?等我身子养一养。”没准能养好呢。

只要她还活着,谢云秀就别想得逞。

这话一出,屋子里气氛陡然一凝。

丫鬟春祺吓得差点跪下来,

天地祖宗,主儿怎么说了糊涂话?

不是满心盼着二爷搬回后院,早日行房顺利诞下一位嫡子么?

怎的竟然耍起了脾气,要将二爷拒之门外?

这...不对劲啊。

春祺都不敢去看王书淮的脸色,被妻子当面拒绝同房,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春祺暗吸一口凉气,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室内十分安静,唯有灯火呲呲声响。

王书淮愕了半晌,微微皱了皱眉,单手敲打着桌案,手指修长,分明有力,一动不动看着谢云初。

他可以断定谢云初在说气话。

王书淮面上从来都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无论高兴与否,满意与否,从来不表露半分,有的时候是不在乎,有的时候是不屑。

谢氏行事一向周全大方,今日闹脾气兴许有缘故,王书淮却没有功夫探究是何缘故,也没有习惯去察觉妻子的异样。

他神色依然是淡然而平静的,“那你好好休息,将身子养好。”

话落,便转身而出。

珠帘响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谢云初轻嗤一声,无动于衷垂下眸,就在这时,一方熟悉的玉佩突兀地闪入眼帘,谢云初不复镇定,立即将那玉佩给拾起,神色变得古怪。

这枚雕刻凤尾鱼的沁玉是新婚敬茶时婆婆给她的见面礼,她十分钟爱,一直悬在腰间,偏生珂姐儿抓周宴那日被小女娃不小心给摔断了,她唯恐被人知晓,默默瞒了下来,后来防着婆婆过问,照着模样打了一枚,只是搁在梳妆匣里不再佩戴。

眼下这枚明显是当年原物无疑,怎的又在她身上?

与此同时,那丫鬟春祺见王书淮负气离开,慌得泪如雨下,扑通一声跪在谢云初跟前,

“我的主儿,您一贯是沉得住气的,今日却是怎么了,盼星星盼月亮般将人盼回来,怎的又推了出去?您可别吓奴婢。”

已经备受冷眼,倘若再得罪姑爷,往后日子越发

艰难。

谢云初捧着那玉佩神色呆呆坐在床榻,视线从玉佩挪至春祺的面颊,水灵灵的能掐出水来,又见她穿着一身粉色比甲,腰间系着同色汗巾,还梳着年轻丫鬟方有的双丫髻。

明明春祺在她生下珝儿的第二年就嫁了人,她该梳妇人髻的。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闪过脑海。

谢云初心底骇浪滚滚,纤指深深掐入被褥里,眼珠儿不动声色在屋内转了几圈。

她这是游魂了?

还是死后又活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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