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拜堂之后还要做这些事……”魏府的花园小亭下，乌素对魏雨点了点头。

“是的，成亲的大致流程和礼节就是这些啦。”魏雨将手里的册子递给乌素,“我给你整理了一下，你随意看看便是。”

“谢谢。”乌素礼貌应道。

她顺手翻到这小册子的最后一页，好奇问道：“喝完交杯酒之后呢？就睡觉吗？”

按道理来说,若成亲当晚真的有邪修出没，乌素和裴九枝应该等不到他们安安静静喝完交杯酒。

但乌素好奇，也就顺口问了。

魏雨一听，红着脸掩住了自己的红唇：“乌姑娘,我以为你们妖类对这些都……都很了解。”

“了解什么？”乌素愣愣问道。

魏雨盯着乌素看了许久,确认她确实不懂这些,这才支支吾吾说道：“就……就是夫妻之间的那些事。”

“哎呀我还没嫁人，我也不懂这些！”魏雨自己说着,也害羞了起来。

她想了想,对乌素说道：“你若好奇这些，就去问裴仙长。”

“好。”乌素的求知欲还算旺盛。

她收了书,在裴九枝去城里布置完阵法回来之后,便开始找他问问题。

“今日魏小姐教了我一些成亲时候应该做的事。”乌素对裴九枝宣布。

裴九枝低眸擦拭着自己手上的长剑,应了声：“下次你可以来问我。”

实际上他们只是走个过场，乌素根本不需要学这么多规矩。

但看乌素如此认真的样子，裴九枝也上了心,也没阻止乌素去学习一些新知识。

“不过我还有些问题不明白，魏小姐说我可以直接来问你。”乌素将自己怀里的那本写了成亲流程的小册子取了出来,翻到最后一页。

“可以，问吧，”裴九枝大方应道。

“成亲仪式的最后一步是喝交杯酒。”乌素问,“喝完交杯酒之后要做什么？”

裴九枝是被这个问题呛了一下，他咳了一声之后面颊马上红了起来。

喝完交杯酒之后要做什么……他当然知道，但按照假成亲那天的情况，他们应该没办法安稳喝上交杯酒。

他根本没必要告诉她。

但他想了想，还是很严肃地说道：“再之后，就是做些夫妻该做的事。”

“什么是夫妻该做的事？”乌素追问，兴致勃勃。

“你还没识字时候，在我书库里看到的那本书，上边画的就是……那些事。”裴九枝还真老老实实告诉乌素了。

“啊……”乌素有些讶异。

她到现在才明白那些图画的含义。

“如此吗？”乌素愣了愣。

“我们……不——”不必如此。裴九枝正待解释，乌素却倾身，朝他靠了过来。

这让他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

“那……先练习一下？”乌素觉得那书上的动作都有些困难，

还需要配合，她怕自己当天没做好，便向裴九枝大胆地提出这个想法。

分明是如此饱含求知欲的一句话，却让裴九枝的脸红得开始发烫。

乌素抬手，碰了一下他有些烫的面颊，自言自语说道：“小道长，你不愿意吗？”

“不……”裴九枝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个字。

乌素的长睫掩落，似乎有些失望：“那我——”

她本想说自己再去研究一下，但裴九枝起了身，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不许找别人。”他起身的时候，腿上放着的剑滑落，发出悠然剑鸣之声。

“我是说，我们现在做这些事并不合适。”到了现在，他竟然还能组织出有理有据的语言。

乌素心道是她不懂人类的规矩了，于是点了点头，还耐心解释道：“小道长，我方才只是想说我可自己去试试。”

裴九枝惊道：“你一个人如何试？”

“你又不……”乌素盯着他的眼眸，一字一顿说道，这语气似乎有些委屈。

然后她就听见裴九枝支支吾吾的解释声：“我自然不是不想与你……不是，我确实不该与你这样，但这不代表我不想……也不是，我对你没有这样不妥的思想，你还是个小妖怪，什么都不知道。”

乌素的细眉微蹙：“小道长，我虽然不知晓人间事，但我也是一个修炼很多年的妖怪了。”

“你不愿说就不说，我可以自己学。”她说。

裴九枝轻轻拽了一下她的手腕，乌素的身子没站稳，猝不及防就跌到了他怀里。

“你……你等着我，我慢慢说给你听。”裴九枝怕她跑了，就没松开她。

乌素坐在他的腿上，脚尖不安地动了动，但她没跑。

她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听他述说关于人类的感情之事。

许久，裴九枝说得差不多了，乌素恍然大悟：“所以小道长，你之前脸红，是见到我不好意思？”

“是……”裴九枝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我呢，我脸红也是因为不好意思吗？”乌素问。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裴九枝说。

他可不奢望这小妖怪能懂什么感情。

“若小道长没有骗我，那我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乌素咬了咬唇，支支吾吾说道。

说完，她感觉热气上涌，面颊也红了起来。

“所以——一般来说只有相互喜欢的两个人才会成亲成为夫妻，然后做那些……书上画的事情？”

“是。”裴九枝敛眸应道。

“那之前小道长你找我成亲，是喜欢我？”不知为何，乌素感觉有些开心。

实际上，裴九枝想出这个计划多少也带上了一点自己不愿意承认的私心。

以他的修为，自然可以让魏雨与陆希直接成亲，他暗中保护也能保证他们性命无虞。

但他还是哄着乌素与他假成亲，这中间带上了多少还未察觉的感情就不

好说了。

现在乌素如此直白的询问令他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愣了半晌之后，他点了点头。

是，他确实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

乌素靠在他怀里，抬起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她也愣了好一会儿。

她听到了他清晰的心跳声与略有些慌乱的呼吸声，但不知为何，她自己的心跳似乎也有些快了。

这是喜欢吗，是感情吗？

她有这样的东西吗？

似乎是有的，她因为他的靠近感到雀跃万分，自己也会不由自主地去贴近他。

一个有感情的小妖怪，要想通这些事并不难。

她不是那个用了一千多年才学会爱的乌素。

在裴九枝这个称得上奢望的梦境之中，她天生就有感情。

乌素的嘴唇动了动，她小声说道：“小道长，我很开心。”

“什么开心？”他问。

“你喜欢我，我很开心。”乌素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低下头去，看到了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她呼吸起伏间，会不由自主地贴近他的身体，她到这个时候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乌素的双手落在身侧，她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小道长，我要站起来了。”

“不是说要练习一下？”裴九枝忽然低声笑道。

“练……练习什么？”乌素舌头都要打结了。

裴九枝的手臂上移，将她的下巴托了起来。

“喝交杯酒之后要做的事情。”他说。

乌素侧过头，就看到他俊美的脸颊凑了过来。

裴九枝微凉的薄唇吻上了她，乌素的眼睫慌乱眨动，她感觉到有无数的热气儿朝她的身体涌过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并不讨厌，甚至是很……很喜欢。

她张了唇，打算学习裴九枝的动作，他的舌尖却趁机溜了进来。

他的唇舌有些凉，细细描摹过她唇瓣上的每一处纹路，舌尖触碰口腔时，带来一阵极痒的战栗，乌素被他拥在怀里，打了个哆嗦。

乌素快要喘不过气了，她的气息都被他吞了下去，现在的裴九枝像一只贪婪的小野兽，她所有的一切都要去触碰舔舐占有。

最后，他的吻流连在她的下颌处，将她闹得有些痒。

裴九枝横在乌素腰上的手臂收紧，将她更加紧密地拉进了自己怀里。

乌素有些晕晕乎乎，直到他的唇瓣撤离，她呼吸到了夜里微凉的空气，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就这样，学会了吗？”裴九枝抬手，温热的指腹触上她的唇，将她唇瓣上的水痕拭去。

乌素喘着气，她问了一个颇为大胆的问题：“小道长，后面的呢？”

她清晰地听到他喉间传来一道低沉的喘息：“后面的你也想学？”

“不能吗？”乌素的语气似乎有些失望。

“回仙洲再教你，可好？”裴

九枝耐心哄她。

乌素点了点头，她感觉到了他身下的异样，于是她认真问道：“小道长，那你现在这样没问题吗？”

裴九枝对这方面显然也没什么经验：“应该没问题。”

乌素回过身，捧着他的面颊，又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那就好。”

她显然没有裴九枝那般霸道，她的唇只是贴了一下，就移开了。

裴九枝果然是还没满足，他的长臂一伸，将乌素的后脑按了下来，又吻了上去。

“方才教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学会？”他低沉的笑与绵长的吻合在一处，仿佛陈年的佳酿，把乌素醉得晕乎乎。

他教了很久，直到乌素喘不上来气。

她双手环着他脖颈，连连点头说道：“小道长，我学会了。”

——当然，对于没能学到之后的知识，她显然有些失望。

晚上睡觉的时候，乌素还是变成了小小的飞蛾，躺在他的枕头上。

裴九枝的手指碰了一下她的翅膀：“小妖怪，起来。”

“你不让我睡了吗？”乌素有些失望地说道。

“让你。”他说，“变回来。”

乌素马上变了回来，她扯了条薄被盖在自己的身上。

她还有些不适应：“小道长，这样会打扰到你吗？”

裴九枝的手梳着她的长发，他低着眸说道：“不会。”

“那就好。”乌素伸出手去，环住了他的腰。

她就这么躺着当然不会，但这么抱着他自然就会了……

裴九枝享受着这样甜蜜的痛苦，没让她离远些。

乌素睡着之后，他低眸梳理着她垂落在肩头的发丝，自顾自想着一些事情。

似乎……有这样一位小妖怪陪在他的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他之前习惯一个人孤独地修炼，但遇到乌素之后，他竟有些离不开她了。

裴九枝开始担心乌素会不会被其他人拐走，他思考着等回到仙洲之后，要快些将他们的合籍之礼定下来。

所以——在确定心意的第一天，他连什么时候成亲都盘算好了。

假成亲的日子定在下个月初八，虽然这只是引出邪修的诱饵，但魏家与陆家对此十分重视。

裴九枝只以为他们只是敬畏修士，实际上是这些凡人自己想象出了一处人妖虐恋大戏。

他们觉得裴九枝与乌素只能在人间来一场假成亲圆梦了，所以各项礼仪与布置都十分到位。

这些热心肠的凡人甚至给他们准备了一套单独的婚服。

乌素看着魏家的侍女将凤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愣愣地眨了眨眼。

“这婚服怎么这么合身？”乌素想起自己比魏家小姐还矮些。

她本想用一些黑白之气来让自己显得高一点，没想到婚礼上的每一项服饰都十分合衬。

“这是咱们府里专门给乌姑娘与裴仙长订制。”魏家侍女的声音轻快。

乌素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改变我的身高……

“那怎么行！”几位魏家侍女叽叽喳喳说道，“我们知道你与裴仙长真心相爱却人妖殊途，只能靠这样的幌子来一圆成亲之梦。”

“人妖殊途？”乌素还不懂这些，赶紧问道，“我们不能在一起？”

“那当然，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想来仙洲的规矩就是如此。”魏家侍女给乌素盖上红盖头，惊讶说道，“乌姑娘，你不知道这些事？”

“不知……”乌素嗫嚅着说道。

她有些慌，原来人类和妖族不能在一起啊，那她这样会不会拖累到那位小道长。

哎呀……她轻轻叹气。

“想来是裴仙长怕您伤心，就没对您说出真相，没准……没准他还要将所有惩罚自己扛下来呢！”一旁的侍女很快编起了故事。

乌素：“！！！”

“我看话本里人与妖相恋，他们都是要受什么雷劫，还要被剥去仙骨，听着就很可怕！”这侍女还编上瘾了。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乌素拈着自己红盖头的一角，看着自己面前满目的鲜红，忧心忡忡起来。

裴九枝那边自然没人敢胡说八道，只是他在接亲的时候牵到了乌素有些颤抖的手。

乌素那边的故事刚刚更新到——仙洲的修士在拜入师门的时候就已经在身体里下了禁制，只要他们与妖族相恋，这禁制就会将他们折磨得痛不欲生。

裴九枝看不到乌素的表情，还以为她是紧张，他牵着她低声说道：“现在紧张什么，只是假成亲而已，等回了仙洲咱们再……”

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隔着红盖头，乌素看不到裴九枝的雀跃表情，她只当他想到了他们实际上并不能在一起。

乌素有些紧张地低下头，周遭喜乐还在演奏着，他们来到陆家准备拜堂。

而在满城宾客之中，有一位年轻的男子盯着这对步入喜堂的新人，攥紧了自己的手。

会是这对吗？他在心中暗自想道，这对准备拜堂的新人能通过他最后的“考验”吗？

乌素与裴九枝拜堂的时候，已经开始注意周遭的不寻常气息了，但她始终没能感应到有任何邪气靠近。

乌素感觉有些奇怪，因为附近若有人生出杀意，她也能有所感情。

但都到拜堂这时候了，怎么还是没有任何异常呢？

乌素怀着疑问和裴九枝完成了全部的成亲流程。

洞房夜里，裴九枝给乌素掀开了红盖头，现在他们都在敏锐地注意周遭的动向，所以没去思考别的事情。

乌素暂时将人妖殊途的言论抛到了脑后，她看着自己眼前满目的殷红盖头被裴九枝掀开。

她今日有了些许鲜活颜色，裴九枝盯着她，心念一动，俯身吻了上去。

裴九枝衔着乌素的唇，低低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我没有察觉异常。”

乌素也愣愣地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也没有发现。

“继续吗？”他问。

乌素继续点头。

裴九枝取来桌上的交杯酒，他定睛看着一旁红烛上跃动着的火花，似乎有些发现。

虽然他察觉不到杀意与邪气，但他能感应到这洞房红烛之上的法力流动。

看来，确实是邪修所为。

裴九枝知道目标即将出现，于是他从容不迫地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乌素，一杯拿在了自己手上。

乌素嗅了嗅芬芳的酒香：“小……”

她险些脱口而出“小道长”，裴九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