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沉默不语,低头把酒瓶扶起。
这样的情况,这样的话,他已经习以为常。
男人摇摇晃晃地靠在门框,身上的衬衫皱成一团,低垂无力的眼皮下,是浑浊不清的眼。
“哦……是你啊。”
男人伸出手,隔空在沈迭心的身上比划了一下。
酗酒导致他的手永远无法静止,颤抖着指向沈迭心。
“你、你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你是不是和你姐一样,想一走了之?我告诉你,你们身上流着我的血,你们两个都在我的户口本上,我要是出事,你们两个都跑不掉!”
沈迭心隐忍不发,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男人说累了离开。
这就是他的家。
一个充满酒气,永远无法干净的家,还有一个酗酒成性喜怒无常的父亲。
男人叫做泽善,却似乎从没做出和名字相符的事情。
沈泽善已经喝到意识不清,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身边唯一的亲人,呆滞的目光忽而兴奋起来。
“心心,我身边只有你了,我从明天开始就要去找李叔叔重新做生意,就是那个——在外面开厂子的李叔叔,他说可以帮我东山再起,哈哈,以后咱们家就要发达了,你高兴吗?”
沈迭心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连连后退。
沈泽善扑了个空,却也不生气,依旧沉浸在喜悦之中。
“咱家就要有钱了,钱是个好东西啊,要是有钱的话,爸给你买新衣服,你看你,校服穿得还是你姐的。”
沈迭心抿了抿唇,他身上这件校服是他在学校里z最难看的事情。
学校要求学生统一着装,但学期初期订购校服的时候,沈迭心刚刚把钱用来买了教辅资料。
幸而在隔壁高中读书的姐姐留下一件旧校服,两所学校离得不远,校服的款式也相同。
沈迭心穿着姐姐的旧校服,努力掩盖着胸前和别的同学不同的校徽。
他知道,班主任肯定已经发现了他的诡计,但她并没有追问,而是每次在学校派人检查服装发型的时候,派人把沈迭心叫到办公室抽背课文。
这种窘迫就快结束了。
还差一百,沈迭心就能攒够买校服的钱。
这是他来回省下一百次公交车,才能达成的数额,但因为接近了,他也觉得开心,想要把这个消息连同在公交车发生的事情告诉“檀木”。
在他充满排挤和无视的青春里,唯一愿意听他说心事和闲话的人。
即便是隔着互利网,他也对这个不知道性别不知道身份的人产生了异样的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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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电脑运行着,主机发出“嗡嗡”的声音。
过去一家四口的合影渐渐亮起。
沈迭心犹豫着要不要把壁纸更换成别的,可又久久无法狠下心。这是妈妈留下不多的痕迹,连带着这台电脑,都是她留下的。
“喂!沈迭心。”
沈泽善的声音犹如鬼魅般出现,沈迭心立刻转身。
“家里又没有酒了,去帮我打一点散酒回来。”
他拿出外皮已经掉渣的钱包,翻翻找找才凑出来十块钱递给沈迭心。
沈迭心抿唇,“你不能再喝了。”
沈泽善皱眉,“我不喝我难受啊,我心里疼,身上也疼,你知不知道爸爸每天都很痛苦啊……”
一秒间,他口中的呢喃就变成怒斥,“ 你不去,你明天就别进这个家门!”
这种转变,沈迭心也已经习惯了。
如果他在多说,轻则就要挨打,重则明天就没办法上学。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电脑传来清脆的提示音,右下角的小框提示“漂流瓶收到定向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