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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灯火漫天,街头热闹,建了一半的游龙大船停在岸边,还有很多彩灯做了一半,堆在路旁。

张行简和沈青梧穿梭人流。

他们站在围满了人的杂艺团前,听着敲锣打鼓声,看他们表演完一口喷火节目,开始向围观百姓征收钱财。

铜盘到沈青梧面前。

沈青梧朝里丢了几枚铜板,回头问张行简:“你知道怎么做到的口喷火吗?”

张行简:“人家不是说,生怀异能吗?”

沈青梧一愣:“你真信了?”

他正儿八经:“为什么不信?不然人怎么能喷火?会烧死人的啊。”

沈青梧:“……”

她欲言又止,一脸纠结地看着这个天真傻公子。

她同情地看着他:养在古宅的小郎君,连这种骗局都相信。她该不该揭穿真相……

张行简目中忍笑。

他故意逗她,看她如此纠结。他欣赏够她那冷淡面上偶尔流露的情绪,正要告诉她自己哄她的,就见沈青梧抬头,漆黑眼珠盯着他。

沈青梧:“你被骗了,这都是骗局,专用来哄你这样的傻子的。”

那正逡巡收钱、高兴叫唱的杂艺团一伙计,斜着眼气愤地向这位娘子看来:“……”

这位娘子对旁人的注视浑然不觉,她的目光,只凝视着和她一道的那位好看得有点娘的青年。

好看得有点娘的青年,张行简正迎视沈青梧的目光:“……”

他心里僵一下,没想到沈青梧这么残酷——她以为他被天真谎言欺骗时,她选择的不是维护那童真,而是揭穿真相,让他难堪。

沈青梧语气平平,但张行简就是听出她语调的那抹不怀好意:“人家是做了手脚,用幻术做了个障眼法,才骗住你的。”

瞪视

() 沈青梧的杂艺团伙计,快被她气死。

张行简面上做惊讶状:“不可能吧?”

沈青梧:“你就是被骗了。”

她眼中生起兴奋光,她饶有趣味——她喜欢看他落败,喜欢看他被欺负,被欺骗。

张行简心里暗骂她的恶趣味。

他口上温和:“我不信。”

沈青梧更加幸灾乐祸:“是真的。你被骗得好惨哦。”

张行简反问:“那你能说出他们怎么做出的骗局吗?”

沈青梧一怔。

她道:“我不是说了,他们会幻术。”

同样残酷的张行简便告诉她:“这世上没有幻术,你被骗了。”

沈青梧瞪视他——她当然知道没有了!她只是确实不知道杂艺怎么耍的而已。

而一直持续瞪视两人的杂艺团收钱伙计,快憋出内伤。

表演重新开始前,这伙计忍不住跟自己的同伴抱怨:“那对男女!对,就是那个特好看的男的,还有他那个子很高的妻子……那两个是来砸场子的吧?

“我一路收钱,听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他们附近的人都伸长耳朵听他们说话。他们说咱们是骗子,还要揭露咱们!真要让他们成了,还有谁看咱们表演啊。”

有人出主意:“你路过他们时,使个绊子,把他们轰走得了。你不是说自己武功很不错吗?”

那伙计涨红脸:“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路过时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是脚软就是腿抖,还有一次差点把铜盘扔出去……真有点邪门了。”

于是没有上场表演的同伴,都偷偷看那对男女,纷纷眼前一亮——

好生俊俏的一对人。

若是沈青梧得知他们对自己的评价,必然开怀。但她不知,她此时正认真和张行简吵架,越吵越火气大——

沈青梧:“你这人怎么冥顽不灵?”

张行简摊手:“我看不到证据嘛。”

沈青梧:“证据会摆在你面前让你看?!你是傻子吗?”

张行简见周围百姓耳朵伸得长,他心中羞赧,不想和沈青梧吵下去了。

见她快被气疯了,张行简见好就收,不动声色地试探出自己的目的——

他轻声:“你想说服我这是骗局,他们要围观百姓配合表演时,你踊跃登场。身在其中,是真是假,你不就清楚了,也能说服我了?”

沈青梧僵住。

她是不愿与旁人打交道的。

她龟缩在自己的世界中,怡然自得,怪里怪气。她不稀罕陌生人的好与坏,长久的失败交流,她早已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了。

曾经张行简教过她与人说话。

她学了学,发现很累,很快无聊放弃。而张行简本就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学生不努力,他乐得轻松。

而今、而今……

沈青梧只喜欢和张行简说话罢了——因为没有人像他这样会聊天,没有人能总是听懂她的

意思。

所以,沈青梧拒绝张行简:“你想当被人哄骗的傻子就当吧,我才不要上场配合别人。”

她的拒绝很正常。

张行简莞尔,笑而不语。

他从来不逼迫她做什么,改变什么。只是给她个机会试一试,她不愿意,便罢了。

于是锣鼓声中,新的表演开始,压过了二人的声音。

沈青梧和张行简站在人群中,专心看杂耍。

沈青梧耳边气息温热。

张行简凑到她耳边,与她说话:“梧桐,你听得到我声音吗?”

沈青梧敷衍“嗯”一声。

她乌黑眼珠子专心盯着表演,浑身肌肉紧绷,僵硬得充满警惕。她生怕张行简旧事重提,又蛊惑她去配合杂耍表演……那她就要动武力收拾他了。

张行简在她耳边温温和和:“梧桐,我突然想起来一事——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啊?”

沈青梧在脑中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拒绝张行简,没想到他开口问她生辰。

她格外茫然地扭头,看他。

嘈杂锣鼓声、曲乐声烘托出喧哗气氛,而沈青梧不懂张行简怎么想起这个。

他笑:“就是问一问。”

沈青梧放松下来。

她配合他思考。

她道:“哪一天出生的吗?我不知道。”

她望天:“哪个时辰出生的?也不知道。”

她摊手:“这些啊,估计我以前的奶嬷嬷知道。但是奶嬷嬷在哪里,不知道。

“她是被你算计,我断了和她的联络嘛。我现在当真不知道我生辰是什么时候了。”

她说的平静,并不怪他。

沈青梧在一点点与自己的任性、孤直和解。

她越是不断地审视当年的事,越是和张行简讨论那事……她便渐渐地可以放下了。

他不避讳,她便不避讳。他愿意自虐地一遍遍问,她就一遍遍回答。只是他伤心时,可又得要她哄了。

头疼。

沈青梧真不擅长哄人啊。

沈青梧偷偷观察张行简,大有气恼之意——不想听,你偏要问;问了你又不开心,烦人鬼。

张行简弯眸。

他原本心房确实生出一点刺痛之意,但沈青梧乌黑滴溜的眼珠子盯着他,她的情绪又那么直白……张行简便觉得不好伤心了。

她偷看他的样子,那般可爱。

连说三个“不知道”的沈青梧,那份淡然无辜,也十分可爱。

他轻笑着,隔着袖子,握住了她的手。

张行简轻声:“马上就是我的生辰了呢,梧桐。”

沈青梧呆住。

张行简道:“五月初十,就是我的生辰。我不在乎什么端午节,我们家每年,过端午节,还没有给我过生辰来得热闹……”

他说这话时一时心虚,快快掠过。

毕竟男儿郎二十及冠后,哪有热闹过生

辰的道理?男儿郎要顶天立地,不可矫情。

张行简不过是仗着沈青梧不知道这些,妄图诱哄她——

他轻声:“今年,我的生辰,看起来要和梧桐一起过了啊。而且梧桐不知道自己的生辰,要不要、要不要……”

锣鼓声大了,敲锣的伙计特意从两人身边路过,重重一敲。

沈青梧寒着目抬头看一眼,把那伙计吓退。但是她侧脸看张行简时,本就犹犹豫豫的张行简,在一瞬间失去了勇气。

他笑一笑:“算了,之后再说吧。”

想表明心意,也不应选择如此嘈杂环境。

待没有敲锣打鼓来打扰,他再问沈青梧也不迟。

--

沈青梧思考张行简那是什么意思。

她将前后所有对话联系起来。

他起初问她愿不愿意上场,配合杂耍团表演他们那些老掉牙的活计;他后来问她的生辰;她没有生辰,他便痕迹很重地暗示她,说他要过生辰了。

沈青梧原本没想法。

她琢磨一阵子,琢磨出味儿,诧异地扭头,看旁边那专注看表演的郎君一眼:

他该不会是向她索要生辰礼物,她却没意识吧?

他让她登台,该不会是这就是他想要的礼物,但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

沈青梧盯着张行简,目光灼灼。

--

一轮表演结束,场面不那么闹腾了,伙计重新收钱。

张行简扭头,看向旁边盯着他不放的沈青梧。

他正要问怎么了。

沈青梧便忍辱负重,点了头:“我这就与他们说,上场去配合他们演出,震撼你,让你知道,这确实是一个骗局。”

沈青梧掉头走向收钱的伙计,那伙计正怒瞪她。

沈青梧莫名其妙,但她不在意旁人的瞪视:她要宠自己的郎君。

可爱的张月鹿就这么一个生辰愿望,她岂能无视?自然要给他最好的。

而张行简停留在原地,眨眨眼。

他觉得沈青梧误会了什么。

怎么办?

他是该解释误会,还是笑看娘子取悦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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