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看了看身上脏兮兮的皮袍子和黑黢黢的手,感觉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阿爸不知什么时候找到了我,扛着我就跑了回去。
回了帐子,阿爸才开始数落起我来:“偷偷跑去看那些中原人,你不要命了!”
原来,那些穿布袍子的就是中原人呀。
正想着心事,乌扬嘎来帐子里找我传话:“大巫说,明天就是祭祀的正日子了,让你今天吃饱些。”
我一愣,大巫这么关心我吗?也是,自从做了那个铜盘之后,我就每天累得不行,看来确实是要多吃些东西了。
“乌扬嘎,你去告诉大巫,我知道了。”阿爸的眼皮垂着,看上去没精神得很。
等乌扬嘎走了,阿爸突然问我想吃什么。
这几天顿顿都有羊肉吃,难道这世界上有比羊肉还要好吃的东西吗?
我皱着眉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究竟。
阿爸又揉了揉我的脑袋。我这才发现,阿爸的胡子更乱了,还长出了几根白的。
我心里一慌:“阿爸,是不是我又惹你生气了?”
阿爸身体一颤,嘴角向下像是想哭,眼睛里又像眯着微笑:“小巴日是最勇敢的小老虎,阿爸永远都不会再跟小巴日生气了。”
阿爸对我说的话,从来都会做到的。
我这才放下了心。
这天晚上,阿爸把藏了好多好多年的马奶酒拿了出来,倒了满满两碗:“来,阿爸的小巴日长大了,陪阿爸喝碗酒好不好?”
我一下子有点不敢相信。去年乌扬嘎就撺掇我偷阿爸的酒,还没尝到是什么味,我俩就被阿爸照着屁股,一人踹了一脚。
阿爸看我没反应,干脆把酒碗拿起来往我手里塞。
我看了看阿爸确实没有生气,这才学着他的样子,咕咚一下来了一大口。
可我没想到的是,这口酒实在是太烫人了,像是刚从锅里舀出来的开水似的,从喉咙到肚子全都烫得生疼。我只好像狗子一样伸着舌头喘着粗气,还要用手扇个不停。
幸好乌扬嘎不在,不然一定会笑话我的。
阿爸的脸也被烫得发红,只是他一下子转过了头去还抬了抬手,一定是怕被我看见。
我就说嘛,这么烫的东西,难怪要长大了才能喝。
虽然我不想再喝第二口了,可阿爸坚持让我陪他,我也只好捏着鼻子把这一碗酒都灌了下去。
又吃了几口肉,我就困得睁不开眼睛,彻底睡了过去。
也许是被酒烫过的人,睡得都不太沉吧。那一天,我做了个很美很美的梦。
我正躺在绿绿软软的草地上,叼着一根草棍晒着太阳。阳光暖暖的,晒在身上,我心里就感觉像阿妈讲故事哄我时那么舒服。很久很久不见的阿妈突然来找我了,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爱笑。阿妈领着好大的一群小羊,牵着我的手,来到了阿爸的身旁。阿爸又哭又笑,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可我知道他是因为欢喜。
要是那年的雪再小些,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