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扬菜之一的红烧狮子头,又甜又嫩,当地的名菜。
“那么,大将军可是需要天一楼的红烧狮子头?”
杨韶元说话不疾不徐,目光湛亮。
柳眉弯弯下的一双大眼睛,近乎明亮清澈,就如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从未变过。
萧越算是发现了,面前的这位寿昌侯府六小姐,长大了必定是美人胚子,说亲的媒人必是纷至沓来。
虽然大兴素有规矩,言女子十四议亲,但名门有名门的规矩,杨韶元作为侯府千金,也不愁没有名门贵族求亲,留得晚一些出嫁,不足为怪。
长得漂亮的姑娘,如若婚姻不顺,岂不是……
萧越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起十万八千里远的事情了,明面上却说,“天一楼的红烧狮子头不错是不错,但差了点味道。”
“啊?是这样吗?”
杨韶元有些尴尬。
天一楼是先帝宪宗特意为这家酒楼撰写的牌名——天下第一酒楼,此后,大兴人便称呼它为天一楼了。
天一楼的菜肴出了名的精致美味,不然难以获得嘴刁要求高的宪宗的青眼。
红烧狮子头是天一楼的招牌菜,也是宪宗最爱的一道菜品,如今萧越却如此埋汰天一楼的拿手好菜,不得不说,杨韶元再度感觉自己孤陋寡闻了。
大概是知道自己太不给杨韶元面子了,萧越轻咳一声,缓和气氛,“天一楼的狮子头的确可以,成器就很喜欢,陛下也尝过几次,觉得它妙不可言。我毕竟是武将,粗人一个,吃不出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到底觉得火候不足。”
杨韶元:“……”
咋感觉萧越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不过不管如何,表面上杨韶元是得给萧越台阶下的,谁让对方财大气粗不好惹呢?
“大将军所言极是,常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我与大将军皆不是这擅长美食品鉴的,自然容易意见向佐。有时候,我说的仅是个人意见。狮子头味道如何,未品尝过,韶元不予置评。”
杨韶元微微一笑,端的是“我懂你心思”的默契感。
萧越含笑,这位杨六小姐心思玲珑剔透,说话幽默风趣,和她交谈一点也不无聊。
聊到了狮子头,萧越不想再纠结下去,直接岔开话题,“杨六小姐,这段时间你从未少送过一次甜点,这一点,我明白,王府上下也看在眼里。杨六小姐是守信用的人,萧越在此谢过六小姐。”
得,再一次道谢,一举把之前纠缠彼此中间的救命之恩也一笔勾销的。
人情难还,是因为有时候不知如何偿还人情。
而这一点对杨韶元来说,特别明显。
萧越功成名就,不缺金银珠宝,她送什么都显得锦上添花,不足够显示出她的心意。
是萧越自己察觉到杨韶元的难为,索性提议送来了九福斋的糕点,一直到今天才正式停止。
想到这里,杨韶元对着萧越,便是客气疏离的笑容,“大将军救的是我和碧月的命,两条人命,用几盒糕点当谢礼,未免太轻。有劳大将军体谅,此番种种,韶元铭记。”
只能说,她和萧越终究不是一路人,毕竟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她只是侯府里不起眼的庶女,萧越拥有着大兴儿女们的爱戴与尊敬。
浮云与泥土,又如何可以相提并论?
没想到,她居然有一天萌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想法。
光风霁月的萧越,跟她这种默默无闻的人走在一起,实在是没看头。
杨韶元一瞬间的情绪低沉,萧越很敏感地发现了,不知为何,他平生第一次大胆地对一个见面只有两次的大家闺秀提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杨六小姐既然认为这样的谢礼太轻,不如帮萧越一个忙吧。”
“但请大将军吩咐。”
杨韶元欠了欠身,恩情难报,若有要求,责无旁贷。
“杨六小姐听说过纳兰家的名声吧。”
萧越直直地望着杨韶元,这一次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之前未曾有过的打量与深思。
纳兰家?
杨韶元第一反应是前世杨迁前去英州的真实目的,心里一跳。
萧越都注意到了纳兰家,那么,隆泰帝想对纳兰家动手的想法,有多久了?
直觉到自己可能窥探到皇宫隐私的杨韶元,后背起了一层薄汗。
萧越继续说道,“杨六小姐,陛下膝下太子与滇王殿下皆为纳兰家的女儿所出,不出意外,陛下百年后,无论谁登基,纳兰家将会是大兴第一家族,荣华富贵,惠及三代。”
太子与滇王都对外家感情深厚,朝中的大臣眼睛雪亮,平常没少跟纳兰家的人沾亲带故。
不过,也有一些例外的人,比如说萧越。
萧越是隆泰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纳兰家的事情,他若跟纳兰家的人走得太近,不出意外,隆泰帝第一时间会把他废了,然后找人取代他的位置。
这就是皇帝的心思。
杨韶元眉梢一挑,历朝历代,哪有惠及三代的外戚家族?而且,外戚干政,宦官专政,一直为历朝历代的帝王所痛恨。
大兴建朝以来,太祖再三下了禁令,严禁宦官与朝中大臣往来,也禁止宦官任职封爵,当然,特殊情况下封爵任职是允许的。
轮到隆泰帝登基,那就更不用说了,先帝宪宗晚年宠幸皇贵妃娄氏与大宦官王达开,娄氏党羽与王达开沆瀣一气,助纣为虐,几次三番陷害隆泰帝,宪宗更是在朝中多次申斥尚为太子的隆泰帝。
隆泰帝自是对他们深恶痛绝,本朝别说任职的宦官了,就连封爵得宠的宦官太监也没有,全部只是后宫里服侍贵人的。
纳兰家是外戚,很难说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娄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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