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清进了营帐,快步走到板床前,俯下身摸了摸萧朝贵的脸,凄楚的叫了两声“阿贵”,便倾时热泪横流。
军中诸将听闻东王到了,都来向他请示下一步的交战方略对策,被亲兵们拦在了帐外。
过了半个时辰,杨秀清才止住悲声,用手合上了萧朝贵的眼皮,而后摸干了脸上的涕泪,抬脸问赵杉道:“西王可有说些什么?”
赵杉用手撑着地,颤颤巍巍站起的刹那,脑袋一阵眩晕,身体禁不住打晃。敏行赶紧将她扶住。
杨秀清眼中带着莫名的惊诧,目视着她一语不发的走到军帐门口,直到她一只脚已经伸到帐外,不觉失语叫了一声“阿云”。
赵杉回头看了看他,低沉的声音道:“小妹来时,西王已然气息微弱,口不能言。四兄有话请问诸将官吧。”说毕,在帐外诸将的注视下,缓缓走出军帐。
她踩着越来越轻的步子,去到帐后,找了棵树倚着,抬起脸望着妙高峰炮台上轰鸣的炮火,眼见不断从炮台上翻滚下来的或死或伤的太平军圣兵。初时还觉得两耳被震得嗡嗡作响,那血肉横飞的景象也还看得真切。后来渐觉眼酸脑胀,眼前的人与景都开始飘忽游走,时而膨大时而缩小,渐成模糊一片。红肿的眼皮慢慢耷拉下去。
敏行摇晃着她,却如何也叫不醒,哭着到军帐中请人来看。
军医李俊良先探过赵杉的鼻息,取银针扎刺人中、中冲两穴,又拿出一包药丸,让敏行端了水来给她服下。而后,又把过脉息,对敏行道:“是太过劳累加心神受刺激以致昏厥,施了针,又服了药,应该不会有大碍,但可能要昏睡上几个时辰,我还要去给其他伤者医治,你就在此守着吧。”
赵杉好似做了一场从未体验过的深度沉睡的大梦,睁眼时看到黑漆漆的一片,还错以为是返回了“现代”,但那不绝于耳的隆隆炮声一下子顷刻间就把她的“天真”击得粉碎。
“殿下,你终于醒了。”敏行跪立在床边,滴着泪说。
赵杉张了张干疼的嘴唇,费力地问:“什么时候了?”
“现在是晚上,您已经昏睡一天了。”敏行端着一碗米粥过来,拿勺子一边喂给她吃,一边说:“东王已经让人把西王的遗体埋葬在妙高峰下的老龙潭了。”
赵杉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又问:“今天是哪一天?”
“是壬子二年十月十七日啊。”敏行有些惊讶地看着赵杉,回道。
太平天国的天历已颁行近两年,赵杉却总是觉着记之不牢用之不惯。每次用到她的历史知识来预知未来时,她都要先把天历换算成公历,然后才能确定当前是哪一天,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何事。当下,在心里默默计算一阵,便低声叹道:“这炮声还要再响五六十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