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见状,面露笑意,刚要拍板定策。
殿前右使何震川出班道:“臣闻欲创非常之业,必得非常之人,欲立永久之基,必得至当之地。汉唐时取天下者必先北上据中原,盖因其物阜民丰也。但自两宋以来,南北之势早已逆转。而今,江南之人口粮米财赋无不数倍于中原也。与其北上犯险,不若效法明太祖,攻取金陵为都,徐图中原。”
殿前左史曾钊扬听罢,冷冷发笑道:“何右史只看到了金陵之富庶,却就忘了南朝宋齐梁陈及南唐的短命乎?纵观历朝之都,都是国势强盛时在北,国势衰微时偏安于南。前明之朱氏王朝能历二百七十余载,也正是成祖朱棣迁都燕京才立此百年基业。”
何震川大声争辩:“宋齐梁陈南唐之短命,乃在于其君主无德而失民心,于定都何干?而说到前明,朱棣不过是子承父业尔。倘若没有太祖朱元璋于金陵建都,继而扫平蒙元,又如何有那二百七十余年的大明江山?”
曾钊扬被他说得一时语塞,无话可答,何震川继续说:“我天朝自金田首义来,立誓驱除清妖一统华夏,但满清在北面的统治尚还顽固,并非朝夕之间就能一蹙而灭之。臣请顺江而下,取金陵为都,待养精蓄锐之后,再发兵扫北,直取燕京。”
何震川的一番话使刚才还喊着要“北上”的武将们都默然无语了。
他们都没读过多少书,对同样出身社会底层的明太祖朱元璋却是无不知晓,也多半是怀着万分崇拜的。他们加入拜上帝会造反起义,心中最大的愿望也无非是沙场建功以求封妻荫子。而依何震川所言,朱元璋以金陵为都而得天下,建立延续二百七十多年的大明王朝。那他们想要做“徐达”“常遇春”类的开国元勋,自然就不会再加反对。
洪秀全见再没有人站出来称道附和他,脸上的笑容倏忽不见,但仍抱着希冀。而杨秀清早在广西全州时,就提出过要东下江南攻取金陵,他的意思已无需再问,于是就只能问石达开,道:“达胞,你的意见呢?也是东下吗?”
“这个,照臣弟愚见…”石达开原本想的是溯峡江入蜀,发兵四川。但见天王跟东王已经有了分歧,他就不好两头得罪,再提出第三种意见了。而在北上河南或是东下江南之间,当然,他是更倾向于东下的。于是,稍一停顿后,他说:“臣弟也赞成东下。”
洪秀全干咳了两声,仍不死心的问道:“众卿没有其他意见了吗?”
赖汉英看看一直捂着腮帮子不出声的韦昌辉,心中焦急,却实在想不出能驳东下江南的理由,也只能低下了头。
“立都乃国之大计,不可草草定之,此事改日再议。众卿都回去与军民欢庆新年吧。”洪秀全刚要传令退朝。
杨秀清自班列中走出来,道:“立都之事可再议,但武昌已不可再守。臣弟与众臣们计议,已命将城中粮米银钱悉数搬载于舟船上,请二兄随时做好登舟东下的准备。”
洪秀全又坐回椅上,蹙着眉道:“立都的事可缓议,移营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就快新年了,让上下军民都好好休整休整。待过了年出了正月,再做移营打算。”
杨秀清道:“战事非比其他,该急进时,片刻也缓不得。一旦时机错过,再想轻松克敌就难了。前番桂林攻坚受挫、长沙奔袭不成,皆是战机错失的缘故。请二兄深思。”
洪秀全对行军打仗毫不在行,早已明发诏谕将军务全权交予杨秀清处置。与彼在移营问题上相争,实是因为对东下攻取金陵的战略心存抵制。
当下,但听彼拿攻袭桂林、长沙的失败做回击,为着保存颜面,在众臣诸将面前,自然是不好再与之争执,便只得忍做退让,道:“就依你等所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