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里的“天父”轻咳两声,一字一顿地说:“尔与秀全既为兄弟,当竭诚相辅相待。为兄的行事不端,为弟的不指摘规劝,反助行帮施。欺下以阿上,实属可恨。”
韦昌辉连声陪着小心:“小子一时被贪念蒙昧了心肠,小子知错。”
“天父”语调铿锵:“有错就该罚。”
韦昌辉道:“小子甘愿领罚。”
“天父”悠然道:“你既知错,从轻处罚,罚杖一百。”
韦昌辉伏地的双臂晃了一下,眼中划过一丝他人不易察觉的异样目光,口中却诺诺连声:“谢天父宽恩,小子自去受杖。”
执行杖刑的排刀手把北王按到凳子上,扯开外衣,用竹杖虚晃着打起来。
无所不知的“天父”当然知道他们不会下重手,怒声道:“朕最恨有法不依,执法不严。今后,若谁做事搪塞敷衍,便要他受双倍惩罚。”
两个排刀手听了,哪里还敢手软,将竹杖抬得高高的,着力地打将起来。
韦昌辉咬着嘴唇,脸上颜色初时白后变红,最后憋成了猪肝色。口中却未发出一丝一毫的异样气息。
洪秀全跪在地上,金冠后缀的绶带被风吹的左右飘摆。
那“啪啪啪”地足以皮开肉绽的杖声,让在场的每个人的心都抖成一团。
韦昌辉受刑完了,由两个刀牌手从凳子上拉起来时,汗水已湿透了前襟后胸。
他双腿打着晃,颤颤巍巍跪回原地。
“天父”继续悠然发问:“韦正是助纣之过,但原罪者亦难恕。秀全小子,尔愿以身作则,领罚受杖吗?”
洪秀全的脸登时便就白了,嘴里却道:“小子有过当罚,甘愿领罚。”
“念在你是受人唆摆,朕从宽处罚,杖尔四十。”
“天父”此道敕令一出,所有的人都惊吓得瞠目结舌。
赵杉微微动了动浸在雪水中冻得生疼的双腿,心扑通扑通狂跳个不住,把眼睛瞅着金轿,暗暗思想道:“他这是旧气新恼一块出啊,只是这四十杖若是实实在在打下去,就是将整个朝堂都打得分崩离析了!”
执杖的东殿刀牌手两眼盯着金轿,木愣愣的站着,只等着那个似催命符般的“打”字出来。但金轿里忽然静谧无声了。
洪秀全的身子跪得挺直,头低着,默然不发一声。
大约是这份超乎寻常的忍耐感动了“天父”。约莫半刻钟后,“天父”改了口:“观尔确有悔改之意,就不罚你了。尔以后遇事要多与汝胞弟共议,切不可不纳忠言而一味恣意孤行。”
上下人等都如蒙大赦般,长舒了口气。
赵杉暗暗念了两声“阿弥陀佛”,吸了吸冻酸的鼻子,对着金轿,暗暗语道:“想出的气出了,想打的人也打了,威风也逞得够了。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见好就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