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嫂让我来看看二兄。”赵杉见他抬起堆满阴鸷纹的脸看着她,不由得打个寒颤,身子往后退去。
“你且别走得这么急。”洪秀全自榻上下来,走去她近前问:“你博古通史,有在籍册上看到过哪个帝王被罚当众受责打的吗?”
赵杉不知如何作答,只垂下了头。
洪秀全伸两手擎在她肩上,摇了两摇问:“可是千古未有之奇闻?”
赵杉被他摇得头晕目眩,深恐他狂性大发,拿自己做出气筒,只得快速在心里忖思了两句安抚其情绪的宽心话出来。
“小妹愚见,天父严诫天王,不单单是体恤宫人,当更是心知天王自有容纳天下的雅量,因而在诸王侯面前为天王张显德望。”
洪秀全盯视她片刻,忽将其双手交叉抱住,低头伏在她耳侧,含着七分威吓三分凄音,问:“你真的相信天父的神威吗?”
赵杉为摆脱他的强抱,只能来了个话说三分留半句,道:“信则有。”
洪秀全的手慢慢放开了,凝视着她裙、靴上的墨迹,沉默片刻之后,叹道:“当初,朕实在不该将你强嫁与西王,以致误人误己。”回身慢步踱回榻上,说:“往事已矣,再难回头,又岂在信与不信上。你回去吧。只别因这事就不来走动了,姣儿她们母女两个还是都盼着你常来跟她们说话的。”
赵杉告退出去,出了阁门,始才用手在肩部皱起的外褂,却见赖氏正站在殿门前看着她,忙走过去,叫她放心。
一个终日神神叨叨的“躁郁症患者”,若是身为无职无权的凡人,时常借故找人打骂撒气也还倒罢了。可偏偏做了一国的君主。有朝一日,为泄心中久积的怨愤,将手中权杖一挥,那就将是倾城的血流成河。而说到引致其病情加重的那个人,他先天的的狂傲专横的基因得以放大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位“躁郁症患者”。
而两个人最终那可怜又可悲的结果,究其根源还是因为在特殊的背景环境下站错了位置。
赵杉坐在暖轿中,在总结自己的阅人心得之余,又不得不再次深叹:权力能把一个人推上受亿万人顶礼膜拜的神坛,也能将一个人打入任人唾弃万劫不复的地狱。而这个过程,嗜血饮泪是免不了的。
却也只能盼着她的那句“信则有”中所隐含的“彼此相容相携,以求同进共荣”的话,彼真能听进去些。
回府之后,赵杉即命把那只洪秀全让她教养的白犬送回宫去。下午,犬又被蒙得恩亲送了回来,说天王已找到了更好的犬,这只就送西王娘留下自养了。
赵杉将犬放到地上,站得远远的,自谑般看着自己的教养成果,只总结出三个更字:更白更胖更懒。
当然对于天王金口交代的“恭恭顺顺”,也是卓有成效的。那犬已胖到行走困难的地步,为了岂食活命,又怎会不乖乖顺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