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杉出了房门,把那金子放在太阳光底下细看,并没看出任何蹊跷名堂。
因前几天阴雨连绵,湿凉的厉害。这日早上起来时,天尚阴沉,起着小北风,就多加了件厚缎夹衣。现在北风已停,天气骤然晴好,正逢午时,日头又毒,在烈日下站了片刻,就觉身上有些燥热。
回了内室,把外头的朝服连同夹衣都脱了,拿了两件宽松舒适的衫裙穿上。想着梅姝最擅鼓捣机巧玩意,正要传她来看。专侍饮食的女官称午膳已备好,请她去用膳。
赵杉一边吃饭,一边细想徐来与王九章的话。他们回话时的神态,却似不知内情的。因而愈发觉得蹊跷。
若是有人真的要下黑手置杨秀清于死地,为何要大费周章,利用她府里的舆夫去行刺呢?且选择的这个时机也不太容易得手。杨秀清每次入朝,必是摆全副仪仗,前后有两三百持火器的牌刀手随行护卫。
任凭赵杉想破脑袋,累死数万个脑细胞,仍未忖度出其中玄机,也就只能寄希望于那两个金锭上。所以,匆匆吃罢饭,就立传梅姝来见。
听使去了多时,才回来说梅姝正领着数个姐妹在后园水榭疏通堵塞的鹿泉出水口,过会儿才能来。
赵杉有数日未去后园瞧那些山石草木了,就不再差人去催,把两个金锭往袖里一装,出了芝兰厅,过了数道曲径幽廊,去了后园。
远远地便见七八个小侍女叽叽喳喳地围拢在水榭四周,其中两个站在前头,各执了一根拇指粗的长棍,在捅着水榭中央那四只背面而立的铜鹿的嘴巴。
梅姝则俯身站在水榭右侧一块向里翘着的扇形千岩石上做指挥:“今春刚入园时,池中的水位还不及此时深,四只鹿首尚能齐齐的喷出水来。今日停喷,怎么可能是水位低的缘故。我猜必是有杂物将出水口堵了。而此鹿泉的奇处,四只鹿首共用一个鹿身,里面的水流是相通的。所以,如果南边的停喷了,则必要从北侧疏通,西边的停喷了,则必要从东侧疏通…”
这一年的雨下得出奇的少,尤其是春末夏初这一个月间,除却下过几回刚刚湿了地皮的细雨,一场大些的雨水都没有。池中的水位较之往年低了三分之一。静妙堂前的葫芦形水池中,那三孔素常冬季里都能照旧涌水的梅花泉眼也已停涌半月有余。
一周前,当赵杉听报说后园水榭的鹿泉有两只鹿首也停喷了,就只当是因水位过低,并未在意,亦没有遣匠人来查看。不想梅姝却独有见解,说停喷是因里头的引水机关坏了,并毛遂自荐,自请去修。赵杉就任由她自去了。
梅姝所说不差,侍女们用长棍把北侧跟东侧的鹿首各捅了一会儿,果然南边跟西边的鹿嘴里都被冲出数团枯叶水草来,杂物一除,四只鹿首就重新向四面喷出拇指粗的水柱来。
赵杉被那潺潺水声吸引,走过去,倚在池边上一块贴近喷泉水柱的假山石上,探伸出右手接了些水来,拍了拍脸颊跟额头,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些,就向前探着身子,同时伸了两手去捧水。只听“咚咚”两声,却是那两个金锭自袖筒中滚出来,砸落到了池底。
侍女们都惊惶地上前待命,有的脱鞋脱袜准备跳下水,有的去拿了纱网来捞,只等西王娘一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