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曾水源、李寿春连同那个姓陈的妖女,立即拉去刑场正法。行刑前,务要把他们的罪状当众宣读,曾水源纵亲叛逃,李寿春暗结国亲。何三妹目无天法。”
傅学贤唯诺连声而退。杨秀清一把抓过菊枕,往后殿去了。
赵杉在轿中呆呆沉沉了一路,直到府门前,轿子挺住,始才恍然意识到正是那句赞扬天父盛德的话,彻底断送了那三人的性命。
回去西府,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下,看着描画有龙凤和玺彩绘的门楹上那块朱红匾额和环绕府邸周遭全副武装的参护,突然生出了要逃离这座豪华牢笼的想法。
这日晚上,黄雨娇却突然从营中回来了。
赵杉让敏行取了去年自酿的桂花酒出来,与她斟了对饮。连喝了两杯,心中越发悒悒地难受,就说起了想搬去她营中的事。
黄雨娇只当她是玩笑话,打趣说:“我那里庙小檐矮,哪里盛得下你这尊大佛?”见赵杉垂头低眉不发一言,讶异道:“你真愿舍了这仙境般的园子,去营里受苦?”
“有什么舍不得的,又有哪样的苦没吃过?”赵杉叹着气,又喝了一杯。
敏行从未见过她如此豪饮,急忙把桌上的酒坛酒杯都撤了下去。
黄雨娇脸上浮现出愤懑颜色:“要是你真到营里来就好了。我就可以领手下的姐妹们杀去北方了。”
赵杉摇头笑道:“就你们几十个弱女子,还想着援北?”
几杯酒下肚,她的头已有些沉,说话也就随便许多。
黄雨娇也已喝得醉意醺醺,嘴里冒着扑鼻的桂花香气说:“人虽少但都是钢筋铁骨火热的心肠,不像那活该千刀万剐的秦日纲,数千军马在舒城碰了壁,就像个乌龟似的缩头不动了。当初,你奉诏给他选媳妇时,怎么不选个貌丑实心些的。那个沈万梅看着就不像个面善的,又是官家小姐,多半是她吹枕头风,从中作梗。”
“我之前还觉得他对你挺有那个意思呢。就你这个性子,在旁催着,一准比天王诏旨、东殿诰谕还好使。”
赵杉因为白天的事,满腹的压抑无处发泄,如今酒劲上头,便就一时无所顾忌,肆意说起“醉话”来。
黄雨娇不理她的“醉话”,只顾如泣似诉地说:“李开芳他们退到阜城以后,就再没消息来了。想是被困得牢,冲不出来了。他走时就告诉我,单单那些人马出去,定是回不来的。”
赵杉闻言,在心酸之外,又添一层心疼。但依然用仅有的理智强忍着,不去告诉她那可怕的结局。
门上听使来报,说是林五娘来了,跪在府外,称有要事求见。
赵杉酒后渴意上来,一边大口喝着浓茶,一边不耐烦地摆摆手:“多半是女馆的事。告诉她,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让她回去吧。”
“怎么,你也有心狠面硬的时候?”黄雨娇诧异问。
杨秀清那张可怖变形的脸,和那些骇颤神经的话在赵杉脑海中一晃而过,她把脸贴近黄雨娇耳边,告诫般的语气说:“你要记着,为人做事太过心慈是不好的。有时,还害人伤己呢。”说罢,摇摇晃晃站起身,由讷言扶着回静妙堂寝室去了。
天热了,她本已搬到芝兰厅来住。而但凡黄雨娇来,就把厅里的寝室留给她睡,自己依然回静妙堂北厅歇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