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杉知她的心性是言出必行,劝道:“眼下内外多事,你且安分等待着吧。只要庐州尚在,援军就还可再发。”
“只怕是无军可发,无将可派!”黄雨娇斩钉截铁的道出此惊人一语,就开始掰着手指点算起,自都天京后,太平军内外战事的军队损耗来。
“扫北两万,援军一万,湘潭两万。其他各处大战小战加起来也折去一万有余。初进天京时,营中男女兵丁总数也不过十一二万,如此算来,已伤亡近半。这两年虽也招了几万新兵,但大都是些临阵倒戈的败将降兵,关键时候必然是靠不住的。指望他们去北边跟满蒙鞑子拼杀搏命不啻痴人说梦。况且而今上游告急,庐州被围,南北两大营虎视眈眈,京中内奸猖獗。正是顾东顾不了西,顾头难顾得了尾。若要援北,除非某些人真有撒豆成兵的本事,或是真能召来天兵天将。”
赵杉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只在心里暗叹:“看她平日大大咧咧,不想竟对时局看得这般透彻。且但一张口,便直指要害,当真是刚正的叫人感佩。相反,自己倒是怯懦的。明明早知症结所在,却只一味的旁敲侧击,而不直言根由。到底是不能放下心中那一层难于为人道的所虑啊。”
展望未来,又不免踌躇神伤:“如果循着当前的历史轨迹走下去,那最终的结果是不言自明的。自己到底是该安于‘史实’,还是该抢前一步,踏出这铜墙铁壁的樊笼,搏他个海阔天空!”
夜深了,赵杉对着孤灯一盏静静而坐,默念着那“单人独马”四字,独个品味着此中滋味,便愈觉无边的孤独将她包围:明明她才是那个世间第一单的‘独人’啊!
就在赵杉深陷“该作为”与“当旁观”的纠结中,迷惘而不知抉选的时候,城中搜拿“妖奸”的行动已是大有斩获。
成批的“奸女”“妖仔”被押往夏官衙严刑拷问,不日间,就招认出十数个“妖奸”大头目。其中,还不乏赵杉的旧相识。
这一日,正在府中后园亭中纳凉看书,听使报说总巡查胡海隆求见。
赵杉猜度他必是为搜拿奸细而来,心中不快,对讷言说:“传齐府中所有执事人等,都到芝兰厅外候着。”回屋换了身正装,站在厅前静待。
胡海隆头前进来,后面还跟着侯谦芳。两人行礼完了,胡海隆将来意说明,果如赵杉所料,是为搜拿奸细而来,且指名是张继庚。
赵杉听到“张继庚”的名字,心头一震,却冷冷地质问侯谦芳:“侯尚书不是与此人打过交道吗?是男是女总还分得出来。如今全府的人都在这里,有那人吗?”
此时的西府上下共有四十余人,除却幼西王萧有和一个男童外,其余皆是女子。赵杉的质问顿时让侯谦芳羞惭得涨红了脸。
“是卑职鲁莽欠虑。殿下莫要生气。”
侯谦芳屈膝告罪,胡海隆尚在犹豫,被侯谦芳扯住衣袖,拽着走了。
胡、侯二人刚走,闻知赵杉回京的林五娘赶了过来。
寒暄的话说不过两句,就为“搜妖拿奸”之事向赵杉诉冤告屈道:“开始时,大家以为只是例行公事,也不甚害怕。前几日,就不知怎的出了那所谓‘变妖通奸’的两大明证,但凡箱笼中被搜出白布和剪了顶心发的,不分长幼一概被当做奸细拿问。现在又画影图形指名道姓专捡各府衙搜捡什么‘奸首’,馆中那些有家人亲友在各府衙当差的姐妹们无不骇得提心吊胆,生怕被当做‘奸首’胁从帮凶给索拿进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