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杉摸出几钱散碎银子,去到柜台,向掌柜要了间房。掌柜丢给伙计一把钥匙,要他引她们上楼。
伙计右手提了一桶木炭,左手提一把大铜壶,上搂开了间客房,将屋里的炭炉点燃,把茶壶蹲在炉子上,便就退了出去。
赵杉与敏行进了屋,将外面的棉袍脱去,解下围巾,摘了手套,围着炭盆烤火吃茶,计议着明日的路程。忽听楼下传来尖利的喝骂声。
赵杉心中警觉,疾步走出去,站在楼梯口向下瞧看。
但见两个精壮的伙计揪着一个蔽衣褴褛的老者,抡拳要打。一个梳着长辫的女子匍匐在地,哀求告饶。
赵杉看看他们身侧饭桌上那几个翻倒的盘碟,回去对敏行说:“那父女俩多半是没钱付账,你拿些钱下去给他们吧。”
敏行拿了两吊钱出来,走下楼,扔给伙计,说:“他们的饭钱房钱都从这里面扣。”
伙计们见了钱,始才放了手。得了解脱的父女二人,上楼来谢。
赵杉请他们到房中坐下,倒了热茶给他们吃。
老者让女儿跪下给恩人磕头,赵杉赶忙止住说:“不过是一顿饭,何须行此大礼。你们就给我说说北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恩人是要往北边哪里去?”老者问。
敏行照与赵杉计议过的言语,说道:“去京津那边了结一些买卖上的事。”
老者闻言,跟女儿相互看了看,都露出惊愕表情。
老者的女儿压低声音说:“恩人这时候再不要打去京津的主意,我们正是从那边来。”
赵杉问是为何。
老者指了指半掩的房门,敏行会意,将门关严了,站在门口放风。
老汉方才低声道:“听闻皇上下了严旨,令僧王速灭屯聚在连镇与高唐的长毛,并严敕周边各府县衙门自肃境内匪患以相佐助。僧王为防两地的长毛互通消息,于各城城门要卡增派巡查士兵,搜拿长毛奸细。”
赵杉心中吃惊,面上故作不解地问:“像我这般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的平头百姓,搜拿长毛跟我有何关系?”
“唉,您不知道啊。现在各衙门的府县官老爷们,都在借着抓长毛立功升迁捞油水呢。过了这里再往前便是山东地界,那里的巡抚老爷早就在各府县都出了悬赏告示:普通民人若是拿到长毛,赏银二十两。衙门里的捕役各乡团的团勇,抓够一定数额的长毛就赏赐九品顶戴。有些见利眼开黑了心的差役勇丁抓不着真长毛,就在环城的各个出路口上设岗设卡,专抓过往行路的客商,先搜掠他们身上的财物,再将人捆缚解去衙门领赏。像是恩人这般有些积蓄又人少力单的,恐被抓去。”
敏行推门进屋,将门砰地关上,气恨地叫骂:“这些丧尽天良的狗官,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做这赤裸裸抓良冒功的勾当!”
“恩人心里再怎的憎恨,还是莫要出口的好,小心隔墙有耳啊。”老者看看敏行,又看看赵杉,目光中透出几分疑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