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上,赵杉吃过饭,正在芝兰厅中就着一杯淡茶,闲看杂书,忽见黄雨娇披着翠绿长衫,松挽着头发,趿拉着绣鞋,走了进来。赵杉将书放下,皱着眉问:“你这刚好了些,不躺着静养,起来做什么?”
黄雨娇昂着头,道:“把梅姝的房间给我。你的雕花床销金帐绫纱被丝帛枕,我这卑微之人享用不起。”
赵杉素常受惯了她的酸言讥讽,听了这话,只在心里苦笑。但见她面上有了血色,也肯正常说话,也就再不计较其他,忙吩咐侍女把梅姝原来住的房间收拾出来。
黄雨娇自此不再愁眉苦脸,闷不出声。伤好下床后,便在府中前殿后园各处楼阁亭台中恣意玩闹,全然又是多年前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野蛮少女模样。只是每日里洋造手枪不离身,遇事稍不如意,就立起眉毛骂人,拔枪恫吓,把萧有和都吓得避之不及。
赵杉再度陷入忧懑之中,每日苦思着如何疗愈她的情伤。
自有了前番救护之举,侯谦芳每到西府中公务,都会问及黄雨娇的境况。而黄雨娇但见了他,也显得异常亲切,一口一个“小侯”叫着,扯着他的袖子问东问西。侯谦芳也不显得厌烦,总是笑眯眯的应答。
时间一久,赵杉就从中看到了疗愈黄雨娇情伤的曙光,这日趁着黄雨娇由两个侍女陪着出府闲逛的时机,传了侯谦芳来,探问他心意。
赵杉先问了些他家里的情况,接着把话题一转,说到了黄雨娇身上。
“我这个阿妹,性情最是刚直,也因此深陷情网,受了许多苦楚。自上次你将她救护回来,这么长一段日子里,能让她有个欢喜模样的也只有你。男女之情,贵乎出自真心。今日叫你来,就是想问你对她可是有那个意思。”
侯谦芳面色绯红,垂下头,吭吭哧哧了一阵,始才说道:“卑职对黄贞人的关护,是因当初同来金陵公务时,曾受过她的多番扶助,并不存任何非分之想。”
“这么说,你是对她只是患难之谊,而非男女之情。是我想多了。”
赵杉的希望转瞬变成失望,挥了挥手,说:“你的心意,我全知道了。我并不会强人所难,你回去吧。”
每周一次的礼拜日又到,在京王、侯及其府中的眷属和在各府衙中理事的男女诸官,齐集到东殿天厅礼拜。
赵杉自膝下受伤,最惧的就是那三四个小时的长跪。敏行为她特做了加绒絮棉的护膝戴着,但即使这样,一次礼拜做完了,左腿依然麻木的如同废掉一般,要揉捏按摩一整天才能恢复知觉。
这日的礼拜因杨秀清当众责罚了酗酒生事的几个王亲国戚,又借机大讲了一通天情道理,前后足足持续了两个半时辰。礼拜结束时,天已放亮。
赵杉由跟随的讷言扶着,勉强站起来,只想快点上轿回府,刚出得天厅,就被东府承宣叫住,称东王请她到内殿议事。
赵杉来至内殿,见杨秀清已摘去金冠,换了常服。厅内却并无他人,只有侯谦芳侍其身侧。
杨秀清让她坐了,开口便说:“我要向你求亲。”
赵杉闻言,好不惊愕,正不知他又要说些什么过分言语,却见他转首对侯谦芳道:“你怎么还在一边躲着,还不快自己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