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万信倒不似他那个骄纵的母亲,当即谦恭地跪在韦昌辉脚下,道:“小侄但听王叔吩咐。”
韦昌辉双手相搀,将他扶起,讲了一大通勉励的话。
五月末,由北王韦昌辉与翼王石达开督率共计三万余人的军队先后开赴上游的江西、湖北战场。
赵杉站在望楼上,看着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出城的大军,知道历史正按照它原定的轨迹在步步推进着。
想到即将上演的那一出“同根相煎”的悲剧,将各方人物的形影在眼前回闪过一遍,心中登时满是悲凉。竟分辨不清他们当中谁是燃烧的豆萁,谁是被煮的豆。却又不禁茫然自问:身在其中的自己,最终的结果是豆萁还是豆呢。
学馆里,为丰富课间活动,赵杉找了些自己幼时常玩的游戏,诸如翻花绳、打元宝、滚铁环、折飞机之类,来与学童们玩耍。
其中的棋类小游戏“二杀一”因不像围棋、象棋繁琐伤脑,最受学童们喜爱。每个课间,邻座或相熟的两两相对而坐,玩上一两局,都颇得趣。赵杉闲时,偶尔也加入其中。
只因有些口快的学童玩到兴起时,满口的“杀”字不绝。赵杉觉着这“杀”字从一帮孩子口中每日轮番不停地叫着,听着实在别扭,就让他们用英文“kill”代替。
这日下午,英文课后的课间,赵杉正在看学童们下棋,走进一个蓝布包头青色裤褂,满面虬髯,鼻梁上架眼镜的男子。
赵杉见那人似有些面熟,正要开口打问。来人将眼镜抬了抬,赵杉一见,心中便愕然吃了一惊。原来却是杨秀清。
赵杉往他身后看看,并没有一个亲随。就只作未看见,由着他自便。
杨秀清静静看完了一局棋,又绕室一圈。正与来接课的吴容宽撞到一块,吴容宽见了陌生的“不速之客”,也吃惊不小。
赵杉让吴容宽自上好课,请杨秀清到后边的教员室去。
室中并无他人,杨秀清往赵杉的椅上一坐,先扯掉假须,又把眼镜摘了,揉着鼻梁,说:“戴了这眼镜,头晕目眩得厉害。也不知何疯子如何受得住。”指着几个空荡荡的书架,又道:“你这里也没有许多的书,怎么不让人搬运些过来?”
赵杉倒了盅茶给他,说:“都是刚刚学着识字,意深的也看不懂。何必白搬来落灰蒙尘呢。”
杨秀清道:“他们刚才玩的叫什么棋,你也做一个来玩玩。”
赵杉用写英文用的自制羽笔蘸了墨汁在纸上画个横平竖直的四方框子,中间两横两竖成井字形。用红、白两色的纸,团了八个小纸团,充做棋子,将规则简述一遍:“每次走一格,只能横进竖走。两子杀一子。”
“确实简单有趣。”杨秀清选了红子,两人开下。
两局下过,杨秀清便已颇得要领,玩得驾轻就熟。第四局时,走了不过四五步,就把赵杉的棋子吃得一个不剩。
赵杉自认是“棋呆”,即便是在与七八岁的孩童交战,也是落败居多。所以当下如此容易败给他,也不羞不恼,只是笑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