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太谦了。能避开杨贼眼目,接应我等安然入城,只此就该给你记头功。”
韦昌辉撕去下巴上贴的假胡须,脱去外面罩的马褂,又解开内袍的衣襟,摸出贴身藏带的黄绫诏书放在桌上,翘脚坐在椅上,道:“虽说兵贵神速,但也不能太过仓促用事,还是要详做计议才可保万无一失。”
“是得合计好了再行事,若是打蛇不成,怕是要祸连满门啊。”
秦日纲话刚出口,见韦昌辉用阴冷的眼神盯着他,自知说错了话,忙转了话头对赖汉英道:“在舱里窝了一个礼拜,上得岸来,为避东党耳目,又要装聋作哑,真是把人憋闷坏了。你这里有甚么解闷的玩意,快快都拿出来吧。”
赖汉英笑道:“早已备下了酒馔,为殿下们接风洗尘。这就去拿来。”
他见韦、秦二人都去了伪装,现了本相,也不敢让仆婢们来伺候,自去厨房将饭菜装在食盒里提了来。因知秦日纲与陈承瑢都嗜饮,又提来了两坛美酒陈酿。
四个人边吃边饮,随口计议着具体的行动计划,自然就谈到了对东殿一干属官的处理上。
已经喝得嘴麻舌僵的秦日纲说:“东孽势大,朋党遍于朝堂内外,若想高枕无忧,就得把他那帮虾兵蟹将全给灭了。”
赖汉英接口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话不假。只是天王心慈,不忍对其部众族人下手。”
陈承瑢指指放在韦昌辉手边的“诛杨”密诏,嘿嘿笑道:“有它在,到时候留谁的脑袋,割谁的头,还不是咱们做主。”
赖汉英闻言,咂了咂嘴,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悸,看看闷头吃喝不怎么言语的韦昌辉,又瞧瞧推杯换盏的秦、陈两个,暗想:上了“花头鸭”掌舵的这条贼船,上头还有两个一个阴、一个狠的艄公,他这个渡客还真是得提起百倍的小心才好。
转念又想既然韦昌辉与秦日纲得了那密诏便立时奔回天京,足见他们对天王还是畏服的。如此,心中的忧虑便轻减了几分,站起身举杯道:“为复兴天朝的大业干杯!”
秦日纲与陈承瑢都起身举杯附和,韦昌辉却干坐着不动,蹙着眉问陈承瑢:“那个写着我什么什么你的字条,真的是那个意思吗?”
陈承瑢笑道:“有何不真?那几个洋词已找了数个通洋文的人来看过,就是个爱啊想的意思。殿下勿忧,刚才心腹人来报,东孽现在正卧在销金帐里,做他与美人双宿双飞的黄粱美梦呢。”
“就她那股子心劲,真会写那些话?”
韦昌辉想起王家高墙外初见赵杉时,她提出去换同牢狱友时的刚毅果决,双眼眯成了一条线。
“女人嘛,寡居久了,哪有不思情的?只是这位御妹口味独特,竟会迷上那个目不识丁其貌不扬的烧炭佬。”
陈承瑢笑着把那日破江南大营,他去报恩寺琉璃塔上报捷看到的杨秀清抢了帕子为赵杉擦脸的情形添油加醋讲述一番,又提着赖汉英早年追求赵杉遭拒的往事,揶揄道:“只是可惜了赖国舅这般文武双全的堂堂仪表的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