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清道:“一衙的掌印正官是总制,这局就降一级,授监军衔。称法上,就仿水营,称典船务。”
在官阶上,监军比指挥低三级,虽仍有品不对位之嫌,但也勉强算是矫枉以正。赵杉的忧虑始自消解。
自前番驰奔虎丘受了雨淋,赵杉便觉身子不爽。只因满腹心思都要在船务事情上,也就一直忍而不言。待事情成了,紧绷的心弦一松,流涕咳喘头痛发热诸种症候却就接踵发作。
连吃了十几剂发汗的汤药,热退了,也不再流涕,却独咳喘总不见好。不分白夜,每间隔个半刻工夫就要发作一回。咳得厉害时,五脏四肢也跟着打颤,只觉着把心眼子都要咳将出来。
杨秀清遍召营中军医来看诊,见毫无起色,便打算出榜招医,说与赵杉时,她只把头摇着。
自生病后,每日每时药不离口,几乎到了以药代茶代饭的地步。咳症未消,胃口却倒了。她对药生了厌恶,对开方施药的医生的也心生抵制。
杨秀清见她不肯服药,却不知是自己起意还是受了他人意见,竟就用起了萧朝贵当初迫她进食井盐的法子——将药下到汤饭中。
那饭赵杉只吃了一口,便觉出不对,将饭吐回碗里,喉咙一紧,却又是好一阵的咳,直咳到眼泪都迸流出来。
在旁看着的杨秀清一边呼喝人重端了干净的茶饭来,一边却用既怜且厉的嗔斥着赵杉道:“药不肯喝,饭也不吃一口,要我去天上摘星星月亮捣碎了喂你吗?!”
“药…药是再想吃了。”赵杉喝了口新送来的茶,将咳强压住,道:“甘蔗,给我寻根甘蔗来吧。”
这是她病后第一次主动开口要吃的,杨秀清急唤人去买。不多时,却就买回来一捆。
其实,赵杉也不是心里想吃,只是见他气急,随口说了哄他的。
杨秀清却只以为她是实心要吃,亲自拿刀削皮,不大会儿,就削了满满两大盘。
赵杉见他一双手都被染得变了色,也只得“假戏真做”,拿一块咬了在嘴里嚼着,清甜干爽的汁液顺着喉咙流下去,肺腑之内竟有了久违的安适感。
“爱吃就让傅学贤他们再多买些来。”杨秀清凑近了看着她。
赵杉将手里的甘蔗放回盘里,道:“在嘴里嚼着,渣子进到嗓眼里会觉着痒,倒不如”放在臼里捣出汁过滤了来喝。”
“你倒是吃得机巧。”杨秀清即唤了秦嬷嬷来拿了去捣。
说也神奇,这甘蔗汁的功效竟大大胜过千方百药。赵杉饮了几日,不但化愈了咳疾,胃口也变好了。
杨秀清的欢喜自不必说,却拉了她去天厅礼拜,以谢天父天兄的庇佑。
赵杉与他并肩跪在圣坛前,脑海中想到的不是周身散放着灿烂神圣光芒的上帝耶稣,却是那处她曾赖以栖身的至简至陋的农家小院。
“眼见得药石无灵,却偏几根甘蔗就给化愈了,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提醒吗?”赵杉在心里如是暗想着,便生出了去城外张龙夫妇那里走转一遭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