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在赵杉身边已有月余,对天国的人事官制都已大体明了,知道这“东殿内贵使”是职同检点的最高阶女官,听了杨秀清封她,惊惧跪地道:“小的今年已经六十有三,又是新来乍到的,实在是不敢当…当不得。”
杨秀清倒了盅酒,一口喝干,道:“我用人从不在意出身年岁,只看他骨子里是块什么材料。若是块金子,就绝不会当木头塞炉填灶。要你做这内贵使,也不只是为让你在王娘跟前说话解闷,还要你照管看护两个世子…”
赵杉听他说用人,本甚觉如新合意,但听他话锋一转,又说到那两个小孩子身上,像是铁了心要她收认养育他们,却就烦将起来,把筷子啪的往桌上一搁,对秦嬷嬷与左右女使们道:“殿下和我都困了,都下去吧。”
杨秀清跟着挥手:“走走走。”语调沉重,显然是有几分醉了。
赵杉如何看不出来,上前要下他手里酒壶,道:“吃得不少了,早些歇了吧。”伸手拉他起来,进帐就寝。
赵杉未免着一觉醒来木已成舟,便计议在睡前将态度摆明把话说透,边解脱着衣裳边道:
“便是一定要让他们认我叫我,总也要等彼此相处得久了,有了些感情,他们自心里愿意了才好。”
“随你随你。”杨秀清应得很是爽快。他眯着眼睛直直瞅着她颈上系的绿玉扳指,那扳指贴在胸衣上,翠碧与朱红相映,散发出魔性的光。那光与杨秀清的目光聚合混融到一处,如火一般炽烈。
赵杉赶在那火她引燃前,道出了心声:“我其实想做痴人。”
杨秀清听了,只是笑,笑罢,便郎朗地道:“昨晚连带前几日空了的,今夜都与你补上。”
这话与赵杉头前说的分明毫不搭边,她却竟笑着点头。
“‘树欲静而风不止’,便是天下人人都做得这‘痴人’,你我此生也做不得。”
在离苏返京的人事经历中,她先前的见解已充分验证过了,而她在遇挫丧气时,竟再度垂望起那镜中花水中月,也实在是再痴傻不过。
又过了两日,那二姬又相约来拜,且各献上了一副凤穿牡丹的彩绣。
赵杉晓得她们的用意,含笑收了。在二人走后,却也拿起针线,绣了两幅稚子嬉戏图,以作回赠。
久不做这刺绣功夫,构图针法都生疏得很了,但她每一针一线都是亲力亲为,全神贯注诚意拳拳,只为表情达意。因她在杨秀清面前的多番请辞,二姬才得将孩子留在身边,做那牡丹彩绣给她,在表达对她尊崇之意之外,也含着感激。
而她绣这稚子嬉戏图,在表示希冀两个小孩子康健成长外,也有更深一层的用意:她期盼以此绣来安这两对母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