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点起,厅里霎时明若白昼。
洪仁发笑眯眯望着杨秀清,道:“人老了眼花,屋里的灯稍微暗一些,饭都吃的费劲。”
杨秀清慷慨的冲承宣们挥手:“把这牛油蜡捡好的装一箱送去王长兄府上。”
洪仁达看着眼红,又不好意思讨要,向洪仁玕搭讪道:“你说的那个什么电灯早点造出来就好了。这蜡烛怎样亮,点完了就要换,还是太麻烦了。”
洪仁玕笑道:“这搞发明跟侍弄庄稼似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顿了一顿,又道:“眼下时局虽纷乱,但有西洋各邦国诸多可借鉴学效之处,比之茫然寻路的古人,我辈已是幸运得多了。”
杨秀清独揽了军政大权,却无一时为内战外交感到头疼,听他言辞慷慨,似有实际堪用的应对方略,半是客套半是垂询的语气,道:“上游战事焦紧,偏夷人又来横插一脚,真如是摁倒葫芦起了瓢,你见多识广,对军务外务有什么见解,尽管说来。”
洪仁玕站起身,道:“小弟千里跋涉来京投奔,非是图爵禄荣华,实是想把几年在外长的见识和些自认于天国有助益的方策述说。殿下问起,必当巨细而陈。小弟早已想好了梗概节略,预备一一条陈款列写做好了,再呈奏殿下。”
“呈奏”一词说的杨秀清心情大悦,至此对彼的疑心全消,唤叫林升:“叫寻一处宽敞的屋院给王弟做府邸。”
洪仁玕离座,跪地辞道:“古人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小弟尺寸之功未建的闲散之人,怎敢厚脸领受?”
杨秀清看看闷头吃虾仁的洪仁发,又瞧瞧歪着脖子打盹的洪仁达,笑道:“说什么厚脸薄脸,照你的学识见识,建功还不是早晚的事。”向林升挥手:“速速去办。”
这宴吃到二更方散,杨秀清叫承宣们送了三人出门,转身走进套间,见赵杉大口打着哈欠,道:“从日中听到现在,你倒真有耐心。”
赵杉揉了揉酸麻的眼睛,道:“你不让叫散,我就是想出去也不能啊。”
杨秀清道:“不是想到你常劝我的什么刚柔并用恩威同施,直接把人下到牢里,不消片刻,便叫他合盘说了。”
赵杉淡淡道:“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用你做什么威啊。”
杨秀清道:“他捉只笔杆子是成不了气候。可他身背后还立着宫里那尊神。好歹是做了几年正牌主子的,只要位号还在,就会有苍蝇蛾子围着打转。那日我问吴容宽,跟他熟是不熟。这家伙说什么不过一处共事,无甚特别交情。回去就把我的话原原本本跟他说了,如此明里暗里两副心思的,军中朝中不知道有多少呢。”
赵杉却就一声冷笑道:“整日疑心这个不放心那个的,取而代之好了。”
杨秀清的心砰地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反问:“你说取代哪个?”
赵杉白他一眼:“明知故问。”
杨秀清没有接话,伸手在她腮颊上轻捏了一把,讶异道:“这怎么脸盘都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