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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账内光线昏暗,基本看不清里边的情形。常念隐在黑暗中,手放在厉前几日送来的白虎皮上。

白虎皮的毛很软,但也没焐暖他的手心。一闭眼,还是能看到喉管破裂之后鲜血四溅的画面。他努力不去想,头靠着白虎皮看着帐子外橙色的余晖。

常念是学临床医学的,大体老师他见过也摸过,毕业前一年还作为实习生观摩过一台外科手术。手术的人左腿大动脉因伤破裂流了很多血,可能比他刚刚看见的还要多。但当初并不觉得害怕,甚至很想上台试试。可惜他的两双手是机械手,即使毕业,也不能被允许上手术台。

他当然明白,自己恐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血腥,而是杀人这件事儿。但他也不是圣母,明白生死相搏时谁犹豫谁就得死。

许是自己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常念手心的温度慢慢回来了,同时他也听到帐子外的声音,是母亲和玥在说话。

“夫人,您说祭司看到我们摘回来的东西会不会特别开心?”玥说出的话带着上扬的尾音。

瑶也笑着说:“那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在意那半篓黄色的豆子。要不是你今天跌到下面,谁知道弯弯的夹子里长着黄色的豆子。只是那坑不算浅,你确定没受伤?”

玥的声音依旧是开心的,“夫人放心我没事,掉下去没摔伤就是有点吓着了。结果看到屁股下的黄色豆子,连害怕都忘了。不过可惜了,也只有那一个坑里有豆子,才刚够装满一筐的。”

瑶安慰:“你没事就好,他半篓都稀罕的和什么似的。咱们这可是一竹筐,就他的小竹篓怎么也能装满十个,够他高兴的。”

家人的声音让常念心里边的不适又淡了些,他起身走出帐子招呼:“玥摔着了,没事吧。”

玥见祭司出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先关心自己,心里说不出的感动。“没事,和祭司学了这么久,摔没摔坏我自己还是知道的。”

确认玥没事,常念转头又看向母亲:“您怎么又偷跑出去了,这次掉下去的是玥没摔坏。可您不一样,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要真遇见什么危险怎么办?”

其实回来的路上瑶也后怕,得亏是玥走到前面,要是换做自己......

“你放心,阿娅知道了,以后只在部落里活动,肯定不再跑出去了。”

见母亲这次说的是真的他也没再说,反而问道:“在里面就听你们说给我带好东西了,这次玥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能给你。”

玥涨红了脸说:“我不缺吃也不少穿没什么要的,祭司觉着有用玥就高兴。”

瑶没看出刚才儿子情绪上的异样,笑道:“你那么宝贝那豆子,还不去瞧瞧。”

“不着急,母亲和玥都说是黄豆,那应该没有错,我这儿也有东西要送你们。”常念说着转身回帐子里取出花环。

山顶的野花颜色更丰富,五颜六色的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特别好看。他先是帮母亲带上,随后又将另一个送到玥的手里。

不是他自持身份(),???靟??艙鱧獙楛偛????()『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似乎应该代表点什么,他还是希望将这个第一次留给玥的伴侣。

玥当然也不会因此不高兴,而是像个小女孩一样兴奋的戴在头上。

他没好意思问常念,而是看向瑶,“夫人,您戴着真好看。我,我戴着好看吗?”

“当然好看,玥长得就像朵花儿似的,戴上去更好看了。”瑶真心夸赞。

玥越发的不好意思,赶忙将摘回来的豆子放到跟前,“祭司,你看这些豆子,是不是你说的黄豆?”

没错,竹筐里装着满满的黄豆,他目测了一下,起码也有三十多斤。这又是新鲜摘下来的,做种子肯定没问题,剩下的无论是做豆浆还是做豆腐都可以。想到今天刚摘回来的蜂蜜,常念觉得真是刚刚好。

“没错,是黄豆,”常念肯定道。

说到豆浆,他就想到雁每天的工作——煮盐。

其实如果煮盐用豆浆煮是最快的,比洗盐来的更方便。只是豆子少啊,如果用在煮盐上,估计自己得心疼死。而且比起豆制品,常念算计着要不要做一点酱油?毕竟现在的调味料实在太单一了。

怎么办?感觉刚得来的黄豆又不够用了。

他不甘心的转头问母亲和玥:“就只有这些?”

见两人都是点头,也明白是真的没有了。估计是哪群鸟从远处叼过去的种子,自己长出一小片吧。

行吧,做人要知足。

玥带着常念的花环去准备晚饭,路上遇见已经洗掉脸上血的厉。她停下来,恭敬的打招呼:“首领。”

厉的目光在他头上的花环扫了一眼,“念送你的?”

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抬手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微笑着回:“是祭司送的。”

厉多看花环两眼,闷闷地“嗯”了一声。

见到母亲和玥,常念心情好多了。这会儿叫来了雁,让他把曼陀罗花拿去烘干。曼陀罗花容易腐烂,必须在十二小时内处理好。

他叮嘱雁:“如何弄我教过你,这个花和其他东西不一样,它有毒但也能治病。所以你要寸步不离的盯着它,等弄好了将所有干花收起来,烘干用的竹帘找个没人的地方烧掉吧。今晚辛苦你了,回头让玥给你做好吃的。”

雁有些开心,“祭司真的让玥给我做吗?”

常念赶人,“去吧去吧,你家祭司说话算话。”

雁刚要背着曼陀罗花去干活,就见对面的厉走过来。

“首领。”雁恭敬道。

厉摆摆手示意他去忙。

常念身看到逆着余晖的厉,余晖很美,他看不清厉的表情,只见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前面。

常念先开口:“要进帐子吗?”

厉走近了,握起他的手摸了摸掌心。确定是温热的,才又放开。

第一次被人牵手,常念有点蒙。等反应过来才明白,厉是来确定他手心温度的。为了就着外面的光线,两人就对坐

() 在帐子的入口,此时正好能看清彼此的脸。

他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被牵手的原因,刚才的心跳有点快。

怕厉看出异样,常念赶忙转移话题说:“我找你有事。”说完,他又想起来,那会儿自己好像当着厉的面吐了,又忙解释:“我没说谎,我真不怕你的。只是,只是第一次见到杀人,有些生理性不适。”

怕厉不知道“生理性”是什么意思,他补充道:“生理性不适......就是身体自己的反应......”

常念还想说什么词解释的清楚一些,但一时又找不到。正着急呢,厉开口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种感觉。”

“啊?”常念愣了。知道这种感觉,那他......他也害怕过吗?

“七岁那年我第一次看见杀人,是祭司大人在我面前杀掉了一名掠夺者。我明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可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呕吐。”

他只讲到了这里,并没有说他做了许久的噩梦,也没说他恨自己懦弱恨了很久。直到九岁亲手猎杀了一只羊,十一岁时又杀了一名侵犯延越的外族人,他才不再畏惧,也不再责怪自己懦弱。

但只是这样,常念就觉得心里边一抽抽的难受。七岁吗?七岁就眼睁睁看着杀戮?他不自觉的伸出手,跪起来将手放到厉的头顶说:“不害怕,以后有我了。”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动作有点像老子安慰儿子?

干咳一声收回了手,常念问:“他......他做了什么?”

他并不认得部落里全部的人,只有些模糊的印象,死者好像是名奴隶。

厉的余光落在常念收回的手上,回道:“逃跑。狩猎队在林子里抓到了他。奴隶逃跑本就要处死,尤其是这个时候更不能留。”

逃跑?为何要逃跑?他心中疑惑。

现在既没有缺少食物,也没有白天黑夜的奴役他们,现在逃跑可太奇怪了。然后他想到,“是不是他的主人要处死他?”

“这个我想过。”厉如实说。“他的主人是一对兄弟,平时不算苛待奴隶,如果有什么非杀不可的理由......”

厉的眸色暗了暗,“或许是他听到了不该听的事吧。”

话说到这里,常念懂了,他紧张的问:“这对兄弟是什么时候加入延越的?如果他们有问题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怎么办?”厉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轻轻吐出两个字,“杀了”!

厉眼中的凌厉只存在了一瞬,怕常念担心,他解释:“他们是四年前加入延越的,那会儿说自己是一个灭亡部落幸存下来的人。我想留下他们做奴隶,但我们部落的奴隶基本都参与过攻打我们的战争。这种捡来的,祭司大人说可以让他们壮大部落。这几年两人也很安分,一直埋头做事,但两兄弟都还没找伴侣。我已经叫人盯着他们,不会让人有机会出部落。”

常念稍稍放心,才想到自己为什么去寻厉。他朝后面摸索一阵,拿出弹弓弩。

“刚刚我就是想和你说它。鹤做出来了,你看看。至于你说的那对兄弟,既然看好了那先这样吧,也不能因为一个猜想就将人杀了。”

帐子的光线还是太暗了,厉拿着弹弓弩走出去。他在平时放水果的篮子里摸出一个梨,也跟了出去。

厉第一次见机括类的东西,还不知道一个竹管的威力能有多大。他拿在手里颠了颠,觉着东西并不重。

常念解释:“弹□□原理可以理解成结构更为复杂的弓箭。”

现在其实已经有弓箭的雏形了,但由于现在的弓箭即没有金属箭头且弓弦多为麻绳或未经处理过的兽筋,能达到的效果太有限,所以鲜少有人使用。

或许是现在人对弓箭的刻板印象,他看厉似乎还没有要试一试的想法。无奈道:“觉得不会有多大威力?”

“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么小的东西你又能弄出什么花样。”说话间,他摆弄了一下上面的机括,嘭的一下发出了鹿筋弹射的空腔音。单单听见着声音,便知刚刚的力道有多大。

觉着自己似乎被不着痕迹的夸了,常念心中暗爽,他伸手示意厉将弹弓弩给他。

“我示范一下,你好好瞧瞧它有什么花样。”

上辈子,他为了随同搜救队上地面执行任务,训练了很长一段时间枪法。虽然弹弓弩并没有瞄准设备,但大体的感觉还在。他把刚才拿出来的梨放到离自己五六米远的柱子上,给弹弓弩装上一颗石珠,然后瞄准、果断地按动机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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